他们便一左一右上去将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放倒。原以为还算悄无声息,岂料异尘刚探了个头入帐,就被一柄泛寒光的剑抵了喉咙。
昏暗烛光中女将脸色阴沉,目光锐利。
“什么人?”她冷声道。
异尘只能亮他的招牌笑,“姐姐你听我说……”
林残从他身后挤进来,抹了脸上涂花的妆容,“是我。”
黎渊元神色变了,惊疑地皱了眉头,顿了一会儿才道,“林家大公子?”
“是,”林残沉稳地道,即便身上衣衫破烂、隐有血迹,也仍盖不住那股高贵傲然的气势,“你还记得我。”
黎渊元神色冷凝下来,眼底神色复杂一会儿,张嘴刚欲说什么,突然外面一片骚乱之声。
“抓刺客!!”听得见士兵的喊叫。
黎渊元剑还抵在异尘脖上,迟疑着微偏了头看向外面。嘈杂声渐向这边来。
尔后突然第四个人撞开帐帘滚了进来!
第 16 章
来人一身浴血,半跪在地抬起头来。
是那个自称吴四的刀疤脸大叔。
黎渊元却看着他呆了呆,“伍和羲?!”
“你没死?!”她惊道。
那大叔剧烈地喘着气,充血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回头看着帐外。“追刺客!”的声音愈来愈近,是冲着他而来。
黎渊元收了抵异尘脖子上的剑,再反手一道剑气,军帐后面哗地破出一道大口,“林大公子,事态紧急,请你带他离开!明夜此时营外三里清河口见。”
她自己再反手一剑伤了自己左臂,捂着伤口回头急道,“走!”
从破开的口子里挣扎出去,追兵因黎渊元的伤势缓了一缓,他们得以勉强拉开距离,跌撞又跑了一段,异尘突然咬着唇虚弱地唤了句,“小残残……”
“什么?!”林残边扶着那大叔边回头看着追兵的状况。
“帮个忙……往我头上来一下,他肩上在流血,我晕……”异尘翻着白眼,狠命掐着大腿。
撑这么一段可真不容易,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梆!”
……
遮掩一路零星血迹,躲回雇佣兵营,将那大叔在奔兽棚里藏好。袭灭给那大叔处理伤口,异尘就挂他背上哭,“你摸你摸我头上这么大一个包,跟你打的一样重!你们这些坏人,个个都欺负我晕血……”
袭灭面无表情回身沾了点伤药给他揉脑袋。
舒服了异尘又记吃不记打地凑回去。
“小残残小残残,等会儿一起睡觉……”
“走开!”
袭灭面无表情继续给大叔包扎。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大叔扯下蓬帽,露出淡蓝色的发。看样子像是冰族人。
他看着林残沙哑着声道,“渊元叫你林大公子,莫非……”
林残推开黏在身上的异尘。“我是林绝的长子,林残。”
“影族大公子?”那大叔眼底闪过惊色,“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魔都那边……”
看来军中果然消息未通。“影、冰、邪眼族三族长府被屠,我是侥幸逃出,”林残道。
那大叔闻言脸色惨白,咬牙道,“虫族果然蓄谋已久……难怪伍郁其那畜生方才问我,族印是否在我身上,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我们都死了,他便好做族长!”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草屑、泥土和血都溅了起来,“畜生!”
“大叔,激动伤身。”异尘蹲在那儿劝着。看看,肩上刚包好的伤口又渗血了,他又有些晕乎。
那大叔看看翼蛇属的袭灭,又看看仔细看来眉目长得与伍宾几分相似的他,“……这位公子是?”
“我?”异尘眨巴眨巴眼,盯着对方半边烧伤的脸道,“其实大叔你若脸上没伤,我倒似乎是见过你的。”
难怪异尘一开始看着他眼熟。对方应该是常来伍府上拜见老爷子,被藏在或树上或草丛或屋角的他见过几次。
“你可能没见过我,”异尘道,“我曾在伍府住了六十多年……”他顿了顿,见对方仍是迟疑,“我住的偏院,你可能没听过……”
那大叔眼睛倏地睁大,“……四公子?!”
异尘被那陌生的称呼弄得一愣,嘴里刚说了半句,“不敢当,我不过……”
——就被对方扑上来哗啦扯了胸襟,看到渗着淡蓝光芒的族印,那大叔瞬间就老泪纵横,狠狠一个熊抱,“太好了!族长有后!魔神有眼,没让伍郁其那畜生阴谋得逞!”
异尘眼见着血啊泪啊鼻涕啊全蹭到自己白花花的胸口,冷汗直流,“咳,那个,大叔,你别激动……”
那大叔放开他,跪倒在地,“族下伍和羲,见过公子,不,见过族长!”
异尘受宠若惊,“不不不,你起来吧,受洗仪式都没有,我还不算族长。”
大叔双眼闪耀着热切的光芒,“族长若不嫌弃此地简陋,族下现在就可以为您在此举行仪式!”
“不不不,放后吧,放后吧!大叔,呃不,那个,羲叔啊,你起来吧……”
岂料伍和羲听闻那“亲切”的称呼,又一次热泪盈眶,“族长!”
异尘也热泪盈眶了,“羲叔你真的太激动了……”被抱得快喘不过起气了,呜……
他挣扎不出来,只得转移话题,“羲叔,老爷子……呃,我父上,他究竟是怎么没的?”
伍和羲动作一滞。
他便坐回去,重说起那几日的经过。他与伍郁其都是军长兼冰族长伍宾的副官,那一夜伍宾毫无任何征兆地在总军帐内自刎,清晨他们进去时只见尸首与一地的血,正在慌乱与悲痛间,虫族派来的督察官就带人冲进来,丢出一摞“通敌”的罪证,又于军帐中也搜出若干信物,当场也将他们几个“共谋者”给捕了。
他知道事情不对,于押解途中挣脱逃走,在几个亲信士兵的掩护下潜伏军中。原本是准备联系其他人,却发现三军中伍宾的亲信统统先后被捕或是于战场上身亡,军中大换血,虫族派来的新军长迅速代职……
他回天无力,只得暂且混入雇佣军中,寻找出路,却惊讶地发现伍郁其没死。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他亲耳听见伍郁其与吴雍告密说,第二军右辅佐、水族的海岑也与伍宾亲系有瓜葛,宜尽早除掉。
他一时激愤,趁着这夜无人,便要闯入伍郁其帐内将那叛徒手刃了。不料伍郁其知道他未死,早有防范,反差点将他拿下,他挣扎逃出,一路过来只见黎渊元帐外卫兵横倒。心下一横便躲了进去。他与黎渊元没什么私交,但同在军□事,也一起喝过几次酒,知道这女将为人爽快耿直,只能赌上一赌。
幸而是赌赢了。
“族长之死十分蹊跷,”他最后笃定地说,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摊开是一把黑色的碎渣,“族长的尸首当日便不知道被虫族弄去了哪里,我后来潜回,只在总军帐外发现这个。”
林残上前将那碎渣捻了一捻,“……这是虫族唤‘蛊’之后所剩的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