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皮,漆黑的眼底如寒冰一般,阴冷发沉。
蝼蚁就是蝼蚁,她再能打命再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现如今,被逼得四处躲藏的人,不是八爷不是赵和顺,而是她!
他们甚至不需要做太多,一个电话,就能让她的出行困难重重。
而从她住进苏先生的家,那些等着要她命的人,已经来探过很多次路。
每一次都想杀了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薛宁抱着膝盖缩在窗前的椅子上,从雕花窗格透进来的微光,将她消瘦的脸庞照得异常苍白。
“叩叩叩”有人在外面敲门。
薛宁机械回头,神色淡淡的瞟了一眼,复又收回视线。“我不饿。”
“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格外的执着。
薛宁揉了揉眼睛,疲惫靠向椅背,刻意忽略外面所有的声音。
明知道这样不好,不该让苏先生他们为自己担心,可就是控制不住难受的情绪。
她终于明白,爸爸为何会在临终之前,拼着一口气给苏先生打电话,让他把自己带走,并不准自己为他翻案报仇。
他一定早就知道,即便她死上一百遍,也无法撼动那些人分毫。
只要当年给整件案子定调的人还在任,这件案子想要翻过来,根本不可能……
天完全黑了下来,薛宁闭上眼,听到有门锁被人拧开的声音。
“滕医生,是您么?”薛宁吐出一口气,没有睁眼,整个人掩在黑暗中,幽幽开口。“您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正义对么?”
房门关上,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房门慢慢移动到她的身后停下。
薛宁没动,干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疲惫而无力。
顾旭白抿着唇角,缓缓将手搭到她的肩头,力道一点点收紧。“是我。”
“二哥?”薛宁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发红的眼眶瞬间变得干涩。“我疼。”
“唔”顾旭白面容绷紧,后牙槽无意识的咬了几下,弯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我陪你找真相。”
“如果是真的呢?”薛宁疲惫的闭上眼。“我不喜欢做选择题。”
“那就我来选。”顾旭白沉下脸,抱着她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这段时间她瘦的已经摸不到任何肉。
薛宁依旧没有睁开眼,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一声一声听着他的心跳声,愁眉紧锁。
从后门出来,顾旭白将她放进车里,回头冲苏先生颔首。“放心。”
苏先生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
薛宁连滕逸的话都不听了,也不知道顾旭白能不能说服她。
黑色的商务车从胡同里开出去,转瞬没入车流。
薛宁靠在顾旭白的怀里,神色漠然的盯着车窗。“什么时候回海城,我想去见顾老先生。”
顾旭白伸出手,无意识的揉她的头顶。“现在不急,先去见一个人。”
薛宁闭了闭眼,点头。
车子穿过市区,平稳的朝着西山的方向开去。
不知过了过久,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山脚的一处岗亭前,沈颢下车不知跟对方说了什么,转身回到车上,吩咐司机把车窗全部降下。
岗亭里有人过来,看了后座的顾旭白又看看薛宁,平静摆手。
车窗升起来,将窗外微热的清风,完全阻隔。
薛宁坐直起来,双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幢幢别墅。
跟这儿的别墅比起来,锦湖那套就是民房。
往山上开了大概20分钟,车子停下,沈颢开门下去步伐沉沉的走到其中一套别墅院门前,抬手摁响门铃。
顾旭白拍拍薛宁的手,招呼她一道下去。
谢老这些年闭门谢客,一般人连门都进不来,更别说是求医了。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是谢老的入室弟子吕先生,50来岁的年纪,模样周正脾气温和。
他给顾旭白把脉,刚开始脸上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过了一会,眉头渐渐蹙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薛宁坐在一旁,习惯性咬着唇,目光深深的望着顾旭白。
之前,他说眼睛好了很多,全是假的。
过了半个小时,吕先生收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旭白。“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必须住在这边,愿意的话我跟老师去说。”
“我考虑一下。”顾旭白按了按眉心,视线落到薛宁身上,起身抓起她的手开门出去。
沈颢坐着不动,双眼危险眯起,死死的盯着顾旭白的后脑勺,直到他走出自己的视线。
在公司开完会就把自己抓到机场,死活要来见谢老,这会又不治疗了,他到底几个意思。
门外,顾旭白把薛宁拉到院子里,捏了捏她的脸,转头望向远处的星空。“能不能再等两个月?”
薛宁抬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好。”
7年多她都过来了,两个月罢了,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何况,她现在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找到突破口给爸爸翻案。
“谢老的针灸和汤药都非常厉害,你的手顺便治一下。”顾旭白收回自己的手,将她带入怀中,力道有些重的揉了揉她的头顶。“陪我。”
薛宁扬起下巴,目光如炬。“我不会知恩图报,尤其是你。”
“我知道。”顾旭白胸口堵的慌,揽着她的肩膀,转身回屋。
谢老今年已经年近八十,却依旧耳聪目明精神抖擞。他亲自给薛宁诊脉,又看了看手臂的伤口,双眼半眯着沉吟许久,从容起身。
顾旭白条件反射的望一眼吕先生,随即扭头去看谢老。“谢爷爷?”
“你个小兔崽子心怎么这么大!”谢老横他一眼,背着手抬脚出屋。
顾旭白心中一动,拍拍薛宁的肩膀,迅速起身跟上去。
薛宁直觉是自己的手臂恢复无望,眼神黯了黯,平静端起茶杯。
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件事她绝对不会放弃。
顾旭白跟谢老聊了很久,薛宁自己泡茶,冲到第三壶水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
谢老和顾旭白一道进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薛宁挑了挑眉,端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茶。
意料之中的结果。
事情越严重,顾旭白在人前表现的就越淡定,梁秋说的,薛宁没验证过。
针灸不疼,然而薛宁手臂僵麻是因为外伤导致的,下针的穴位非常讲究,痛感也异常的强烈。
扎到第五针的时候,薛宁整个人像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汗水淋漓的睁开眼,瞄了瞄躺在一旁跟刺猬一样的顾旭白。“为什么会这么疼?”
顾旭白脸上到处都是针,眼睛睁不开,更没法说话。
薛宁咬了咬牙,郁闷的把眼睛闭上。
别墅楼上有客房,薛宁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扎完针又灌了一大碗的中药,嘴里苦的她看到什么吃的,都觉得是美味。
进房吃了两个苹果,薛宁刚要去洗漱休息,房里就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