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军想了想,给沈知意安排了一个特别优越的活,“村里正好缺大夫,谁家不舒服,实在撑不住了,最近的卫生所也在镇上,走路得走一个多小时。既然沈知青你会医术,这样吧,村里还有个卫生点一直没人干,正好你来了,可以顶上。工分每天给你按七分算,你看怎么样?”
说实在的,沈知意还没弄明白一个工分到底能值多少钱。但不用想也知道,坐在屋子里给人看病可比顶着大太阳拼死拼活干农活强多了。没见林爱军这话一出口,就算最稳重的张平都忍不住向沈知意投来羡慕的目光了吗?
宴修突然开口向沈知意解释了一句,“村里一个妇女干一整天活,最多也是七个工分,这是林队长照顾你。”
沈知意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听了这话立即笑道:“谢谢大队长,我一定好好干,争取治好每一个乡亲!等会儿我去了县里,正好买一套炮制中药的工具,回来就能去山上采药,绝对不耽搁事儿!”
林爱军满意地点点头。
沈知意见周围的村民,表情有些羡慕,又有些不甘,想了想,主动对林队长提议,“我毕竟是在屋子里工作,比不得其他人干农活那么辛苦。工分就给我算少一点,按六分算吧。”
哟,这可是新鲜事啊!还有人主动要求减工分的?周围村民顿时觉得自己开了眼了,有心善的婶子还劝沈知意,“沈知青,一天少一个工分,一年可就少了365个工分。你刚来,什么都不懂,工分和口粮挂钩,少了工分可要饿肚子的。”
沈知意倒是没担心过自己的温饱问题,她身上还揣着一笔巨款呢,以后每个月还能收到八块钱,工分少点,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正她总归不会饿着自己。
对沈知意来说,用少一个工分来换取村民们的好感和信任更划算。
刚刚还对她轻松拿七个工分的村民们一听她主动要求减少自己的工分,态度瞬间就不一样了,都觉得这孩子怪傻的,一点都没个算计。
共同劳动的年代,集体干活集体分,沈知意主动说要少点工分,那就意味着其他人可以多点工分。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他们能不对沈知意心生好感吗?
林爱军深深看了沈知意一眼,点头应下,“那就按六个工分算,以后大家伙儿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就得麻烦你了。”
沈知意同样爽快应了,“能帮上大家就好,我们上山下乡,不就是为了帮助广大农民同志的吗?”
“沈知青说的好,不愧是知识分子,觉悟就是高!”
沈知意浅浅一笑,谦虚地摆摆手,并不接这话。
这一出插曲过后,一行人再去县城,路上的气氛便有些古怪。
赶牛车的李大叔也是个消息灵通的,知道沈知意要当村里的卫生员后,还乐呵呵地恭喜了一番沈知意,而后话锋一转,就提到了张婶母子,“张二家的也不容易,张二死的早,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傻儿子,那时候张大一家还把他们母子往死里欺负,把张二留下的东西都霸占了不说,还想把他们母子赶出去,傻娃差点都丢了命。张二家的这才不得不成了泼妇,不然的话,他们母子现在就该在山上躺着啦!”
“她这些年跟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傻娃,可能今天误会了你和宴知青,你们都是念过书懂道理的好人,就别和她计较了。”
沈知意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对那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张大更加好奇,“那张大呢?”
“嗐,这不正好缺德事做多了,也算是遭了报应。”李大叔慢悠悠地赶着车,顺便给沈知意讲一讲张家的事儿,“张家祖上可是这一片的大地主,那时候,咱们整个红星公社,六七成的地都是他家的。后来张大不争气,好的不学学坏的,跟着狐朋狗友一道儿抽烟喝酒不说,还沾了赌,败了一大半家产。张二又没了,他把张二留下的东西霸占了,就给张二家的和傻娃留了一间破屋。后来就到了66年,革命啦,他家是大地主,张大又没干过一件好事,当然就被大家斗倒了。现在比张二家的还不如,窝在牛棚挑粪呢!”
沈知意听得津津有味,张家这故事真是一波三折,独特的时代背景,跌宕起伏的经历,因祸得福,恶有恶报,简直比戏班子唱的戏本还精彩。
知道李大叔这是有意帮张婶,沈知意只装作没察觉到,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这么说,张婶也是个苦命人啊。”
仔细算起来,张婶刚嫁进张家的时候,应该还是过了几年少奶奶的好日子的。后来遭逢巨变,不得不把自己活成泼妇,也确实令人唏嘘。
不过,沈知意也就随口这么一感叹,天底下苦命人多了去了,沈知意可没那份心唏嘘来唏嘘去的。张婶和傻娃,对沈知意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两个陌生人,顺着李大叔的感慨这么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大叔果然高兴,乐呵呵点头,“是啊,傻娃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村里就这么一个傻孩子,又早早没了爹,怪可怜的。他闹出点事儿,大家也心善,不怎么和他计较。只不过有一回傻娃弄坏了秀英家的一个暖水瓶,哎哟喂,那可是难得的东西,气的秀英拖着傻娃要赔。张二家的也像今天这样,躺在地上寻死觅活,最后秀英也没办法,只让她赔了一半的钱,自己托人再想办法买了个新的过来。”
沈知意懂了,果然是有先例在。一开始张婶闹,可能确实是误会自己和宴修两个欺负傻娃一个,后面哭天抢地的,估摸着也是有点想讹人的意思在的。
毕竟不管是沈知意还是宴修,看起来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能坑一把是一把,好处到手了,谁还管别人怎么说?
沈知意同情他们的遭遇,却不能认同他们的行为。今天是她,态度够强硬,还有防身的本事在,和张婶正面刚也扛住了。换成是陆晴柔,这会儿怕是要被张婶欺负到崩溃。
相比之下,沈知意对工分更感兴趣,这玩意儿她只在家里老人的嘴里听过,知道工分很重要,但具体怎么算,沈知意就不大清楚了,正好趁着现在李大叔谈性正高的时候问一问。
李大叔果然笑着替沈知意解了惑,“一个壮劳动力,一天十个工分,超额完成任务了,顶天算十二个工分。干活顶呱呱的妇女同志,最多算七个工分,拼命超额完成任务,也就十个工分。再说了,又不是天天农忙,哪有这么多工分?大队长和支书他们这些全年满工分最多也就三千八百分。按我们队上一年的工分分下来,十个工分差不多是五角钱。你自己算算,你亏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