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之前所有的一切,温正宏悔不当初。
他不该瞒着柳净仪行事,更不该因为吴氏和冯妍就与柳净仪生分,就背着柳净仪派人去追杀徐德,生生让人抓住了把柄陷入科考舞弊一事当中,让人有机可趁。
是他毁了郑国公府……
是他毁了整个温家……
温正宏靠在墙角,双眼通红,眼底全是悔恨:“母亲,我错了,是我狂妄自大,是我刚愎自用,是我以小人之心猜忌于您,才会让得那些人有机可趁,让得郑国公府落到今日境地。”
“母亲,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温家的列祖列宗…”
他抓着身前已经旧的被虫蛀坏的牢门,突然就跪了下来,靠在墙角的位置朝着地上“咚咚”的磕起头来,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过片刻额上便被磕的鲜血淋漓。
“母亲,我知道您最有办法,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能够救温家,我求您,我求求您救救温家,救救郑国公府……”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温家,儿子愿意以命相抵求您原谅,只求母亲能够救救温家……母亲,温家不能亡…不能亡啊……”
“儿子求您……求求您……”
温正宏不断的磕着头,嘴里凄厉哀求。
柳净仪靠在墙上,垂着眼帘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听着隔壁传来的磕头的声音,许久后才沙哑着说道:“晚了…”
如果在一月以前,温正宏没有为了那个孽种疏远于她,背着她行事……
如果在半月以前,她肯在温正宏入狱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他保全温家…
如果在几日前,她没有那般信任金嬷嬷,那么信任吴氏,没有将给吴家的那封信送出,让人换了信中内容,让得吴家起兵造反,这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哪怕舍了郑国公府,舍了温正宏,她拼尽全力或许还能保全了温家,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晚了…
温正宏听着柳净仪的话,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外面牢门被打开来后,有人声传来,柳净仪靠在墙上,很清楚的听到有人走进了隔壁的监牢之中,宣读了永贞帝赐死的圣旨,然后传来温正宏不甘心的大叫声,片刻之后,那叫声变成了痛苦的低吟,那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声声缓慢到了极致的喘息声弥漫在她耳边,让得她脊骨生寒,紧紧抓着手上铁链时候手心都快要磨破开来。
她以为她是不怕死的,她以为她能够从容应对这一切,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是怕的。
她怕疼,怕死,怕所有的一切。
隔壁的声音彻底断了,她仿佛能听到尸体落地时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有人走了出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柳净仪下意识的朝着墙角缩去。
冯蕲州隔着牢门看着柳净仪,突然开口:“我就不进去了,陈公公请吧。”
陈安是受了永贞帝的命令前来监刑,目的就是要亲眼看见柳净仪母子两人身死,而确保不会从他们口中说出半句不利于永贞帝的话来,他原是还担心冯蕲州会有什么举动,可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便将这差事推到了他身上。
陈安心中有些生疑,可是看着冯蕲州的神色却又瞧不出半点不对来,他顿了顿才开口道:“冯大人不一起?”
“不了,本官去外面等着陈公公。”
陈安见着冯蕲州直接转身去了外面,半点都没有进去的打算,心里不由猜测,冯蕲州怕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想要避嫌,他心里头感叹了几句冯蕲州的精明,倒也不再迟疑,直接让其他人守在外面,而自己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柳老夫人,杂家传陛下旨意,来送你老人家上路。”
柳净仪嘴唇轻抖,强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我要见陛下。”
“老夫人何必为难杂家,陛下是不会见你的。”
“不会的,陛下会见我的,他一定会的,哪怕是为了云素,还有沅儿……”
“老夫人!”
陈安没等柳净仪的话说完,就直接沉喝出声,等着打断了她嘴里未尽的话之后,他才看着狼狈至极的柳净仪说道:“老夫人何必再提起那位,当年的事情别人不知晓,老夫人自己却应当清楚,你在陛下那里得来的情面,早在那位身死之后,被温家这些年消磨的干净。”
“温家若是能够安安分分守着那国公爵位,陛下或许还会因为那位的事情念着你几分,可是你们却是意图皇位,谋逆造反,甚至于离间陛下与八殿下之间的父子亲情,陛下怎能留你?”
“如今陛下虽然赐死你和国公爷,对温家却已网开一面,只是贬斥为奴,你若是再生旁的心思累及温家满门,届时温家九族之内,无一人能活。”
“老夫人这般看重温家和郑国公府,定不会愿意让温家满门替你陪葬才是。”
柳净仪脸上血色尽失,听着陈安口中的话脸上突然露出狰狞之色,大声道:“可我若是死了,温家留着还有什么用,他们本就是我救回来的,若我死了,他们为什么不能给我陪葬!?”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他…萧云素的事情知道的不只我一个,柳家也是知情之人…他们此次这般陷害于我们,背后必定还有别的人,定会有人查出当年之事来……”
“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与吴家谋逆,我要见陛下!!!”
柳净仪大声喊叫之下,紧紧抓着陈安的手,陈安听着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话顿时脸色难看,他猛的一把甩开柳净仪的手,直接将她推倒在地,对着门外站着的小太监大声道:“还不进来,送她上路!”
那两个小太监连忙快步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抓着柳净仪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而陈安则是抓着依旧在大喊的柳净仪,直接擒住她的下颚,将带来的毒酒灌进了她嘴里。
柳净仪想要吐出来,陈安直接伸手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向后一拉,一手堵着她的嘴用力一按,那毒酒便全数被柳净仪咽了下去。
等见到柳净仪喝了酒后,陈安才示意两人放开了柳净仪,任由她瘫倒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咳着血。
陈安扔了手里的酒杯,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低声道:“您说您这是何必呢,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不要,非要杂家动粗……”
柳净仪睁大了眼,嘴里发出“嚯”、“嚯”的喘气声。
陈安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脸上已然泛青,气息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他上前探了探柳净仪的鼻息,确定她已死之后,这才起身朝着两人说道:“走吧。”
陈安领着两个小太监走出去的时候,就见到冯蕲州逆光站在诏狱门口,他双手背在身后,大半张脸都朝着外面,让人瞧不清楚神情,而在他身前不远处,还站着几个诏狱里的狱卒。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冯蕲州回过头来,见到陈安时开口道:“人死了?”
“死了,我亲眼看着断的气,之后的事情还要麻烦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