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祁砚站了起来。
出了门,路上寂静凄凉,走了几步,路过一个小吃街,倒还有点热闹气儿,梁致远突然肚子咕噜一声,迟钝地察觉到自己有点饿,于是偏了下头,“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两个人衣服都没换,西装革履,后半夜出现在小吃街,多少显得有点奇怪。
路上三三两两行客,都忍不住扭头看。
梁致远给他撑着伞,“啧”一声,“这地方真不符合你的腔调。”
周祁砚轻“嗤”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骨子里还保留着市井最卑劣的那一面。
这个点,也只有路边的烧烤店还亮着灯,街边的露天场地,支起的塑料雨棚里悬挂着马灯,两个女生相对而坐,倒显得温暖许多。
“这个点还出来吃东西的人,多少有点故事。”梁致远想起自己的一个顾客,每次来四十分钟的心理咨询,她会花半个小时来辱骂她的老板,其中有一条就是,她的老板是个富二代,白天要睡觉,晚上才活动,偶尔想要努力一下,都是后半夜睡不着发癫,然后把她拽起来一起工作,她长期睡眠不足加上过劳,终于精神崩溃了。
周祁砚本来表情冷淡,却似乎被什么感召一样,倏忽侧头看向那两个女生,然后微微蹙眉:“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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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情书没吃什么,只把烤的半条鱼挑挑吃了。
小段吃得肚子滚圆,小口啜着果啤,遗憾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吃的都没有。”
她虽然很撑,但还可以再吃点。
宋情书非常相信她的实力,上学那会儿横扫学生街,虽然街头就吃饱了,但还是可以一直吃到街尾。
在市区这个点依旧很多24小时开门的餐厅,但这边很少。
“这还鸟不拉屎,上次去山里拍戏,连个像样的卫生间都没有,方圆几里只有一个便利店。”宋情书笑着说,“幸好你上次没去,不然我俩就得抱头痛哭了。”
上次小段家里有事陪家人了,公司临时派了个助理跟着她。
不熟悉,她也没法跟着抱头痛哭。
小段觉得好笑,上回她听说了,但没仔细问,这会儿想追问细节,突然察觉里头的人一直往这边看。她警惕地盯着那边看了下,突然皱了皱眉,试探问一句:“霍老师?”
霍彬把自己裹成木乃伊,跟经纪人在这边喝酒,俩人缩在角落里,只喝酒也不吭声,段书谣根本没认出来,如果不是对方这会儿频繁往这边看,她估计也不会注意。
这世界真是好小。
又或者说,这地方确实鸟不拉屎,能待的地方太少了。
霍彬干脆走过来,拎着酒瓶,笑得有点谄媚:“宋老师也在,我刚就注意到你,没敢来打扰。”
宋情书对这种见人就喊老师的风气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如果她没记错,下午这人还一口一个小宋呢。
小段也注意到了,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和善地笑着。
莎莎姐严厉警告她出门要和气,不能给宋情书到处树敌。
她这会儿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霍老师明天不是还有戏,怎么这会儿出来喝酒了。”小段帮忙寒暄一句。
霍彬其实十分苦闷,这圈子不好混,此一时彼一时的,早些年红得发紫,转瞬即逝,他还没能接受这种落差。
“偶尔放纵一下,不耽误拍戏。”霍彬微笑着看宋情书,拎起酒瓶,“我敬宋老师一杯?”
宋情书摇摇头:“抱歉,我不太能喝。”
其实喝一杯也没什么,她酒量也不差,但她不想跟这人周旋。
霍彬也没强求,点点头,终于还是没憋住,“宋老师和周总……关系很好啊,怎么没陪你出来?”
他这话问得何止暧昧,都有些冒犯了。
“那怎么敢劳动老板。”宋情书微笑,含糊着说。
霍彬夸张地“啊”一声,“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害,抱歉,主要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宋情书知道对方故意在套话,扯了下唇角,没有回答。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话说太多没好处。
霍彬抿了下唇,又说:“宋老师人漂亮,跟谁站在一起都搭,跟庄老师站一块儿也是很养眼。”他隐隐约约有听说炒cp的事儿,内部消息,但也不是很确定,但今天片场庄寒山一直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才确信。
甚至觉得庄寒山真的对宋情书有点意思,那位骨子里傲得不行,当年他红得发紫,是个人都礼让三分,偏偏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俩人早些年闹得不太愉快。
所以霍彬觉得庄寒山不太可能答应炒cp,但现在看,他大概是看走眼了。
宋情书这边和庄寒山那边,合同都签了,到时候就算不炒,也是会一起上节目的,所以宋情书也不好否认,于是笑了笑:“是吗?谢谢霍老师夸奖。”
霍彬看她接庄寒山的话茬,却不接周总的,大概也了解了,心里轻松了点儿,他得罪不起周祁砚,但庄寒山还是无所谓的。
“他这人非常有才华,所以脾气也傲,对你却格外体贴关照。”霍彬恭维了一句。
宋情书垂眸,“是庄哥抬爱。”
或许是她长得就没什么城府,态度也温顺,霍彬喝了点酒,胆子也越发大起来,“宋老师确实讨人喜欢,我就特别喜欢你,今天在片场实在是对不住了,但我这个人就是较真,可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咱们工作归工作,私下归私下。其实我也是觉得你实在有潜力,所以才忍不住对你苛刻了点,换个人,我都懒得提意见。”
小段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宋情书莫名有点想笑,怕自己真笑出来,只能低下头,但看起来特别像害羞。
霍彬说着说着自己入了戏,突然抬手搭在她的椅子靠背上,微微倾身:“你年纪还小,这圈子里诱惑多,要珍惜敲打你的人,警惕糖衣……”话说到这里,突然一股大力把他身子捋直了,他抬头,就看到辰星的周总正居高临下看他,表情隐约闪过一丝阴沉。
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胳膊将他胳膊拿开后,随意拖了个凳子,坐在宋情书身边。
霍彬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却好像更糊涂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看着周祁砚坐下来,擦了擦手,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盘虾全剥了,整整齐齐码在宋情书面前的盘子里。
他侧头看她,这时候才轻声问:“怎么半夜不睡觉,下着雨跑出来。”
宋情书的心跳早已经彻底失控,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着耳膜,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了,默默调整了好几秒钟的呼吸,才敢开口:“熬……熬狠了,睡不着。你怎么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