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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47)

“整顿吏治,又不是一回两回。”我听到父亲喝着茶,淡淡道,“他能干出些声色是他的本事,由他去。”

我听着这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今子烨连老师都没了,日后,就会一直待在宫学里了吧?

这么想着,我小小地雀跃了一番。

——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据说圣上偶感风寒,故而没有在宫中大摆宴席。

整个白日,我都待在家里。

不过我并不觉得无聊。

子烨说他晚上要过来找我,我须得好好准备。

生平第一回 ,我对打扮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仅让侍婢将所有衣裳都摆出来,还费尽心思琢磨到底要戴什么样的首饰,梳什么样的发髻。

侍婢们见我如此破天荒的上心,笑着说,听闻太子今夜要到五凤楼去观灯,与民同乐。娘子莫不是想让他见到娘子时眼前一亮?

太子算什么。我很是不屑。

不过为了哄她们给我好好妆扮,我笑眯眯说,正是如此,你们愈发聪明了。

既然涉及如此大事,侍婢们也不敢马虎。

光是陪我商量如何妆扮,就花了半日。

到了傍晚,我穿戴齐整,照着镜子左看右看。

镜子里的人,没有像那日献祥瑞的时候一般脂粉浓艳。胭脂淡扫,蛾眉修长,妆容若有如无,却观之清丽。堕堕地发髻,簪着珍珠和宫花,色泽雅致。配上我最喜欢的白狐裘披风,衬得面色娇艳。

我左看右看,很是满意。

到了入夜,侍婢们催促我出门,说街上已经有人点灯了,太子说不定已经去了。

我则装起病来,说我许是也得了风寒,头晕得很,不打算去了,只想早早歇息。

侍婢们很是错愕,面面相觑。

我知道她们比我还贪玩,就想着跟着我出门,到街上去看热闹。

“阿姆不是要去观灯么?”我说,“她腿脚不好,就让她坐我的车马,你们陪她去。”

果然,侍婢们露出惊喜之色,笑眯眯的。

乳母也很是欣慰,叮嘱我在家里好好歇息,而后,就带着一干侍婢出了门。

等到外头没有动静了,我打开后窗,翻出去。

对我这等惯犯而言,溜出家门从来没有什么难的。哪个门,仆人们不会总守着,巡夜的家丁何时经过,我一清二楚。何况这上元夜里,许多人都明里暗里溜出去看灯了,并不会守卫森严。

果然,我借着夜色,一路畅通无阻。

溜出那扇专供粗使仆人们进出的小门之后,我小心地将它关上,正要离开,突然发现围墙的阴影下闪出一个人来。

我吓一跳,还未出声,嘴已经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

“是我。”子烨道。

第六十章 旧事(三十二)

月色勾勒着他的脸,近在咫尺,让我想起了那夜在荣春宫见到他的时候。

我松下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吓死我了,怎不唤一声。”

“我只听得些动静,不知是不是你。”他说罢,四下里看了看,道,“我们走远些再说话。”

我点点头。

他随即拉着我的手,借着夜色,朝巷子的另一头快步走去。

我家宅子占地算得宽敞,左邻右舍也都是高门大户的宅院,互相之间形成一条条的长巷。平日会在这里出现的,都是各府的仆人杂役。而今夜,这些人显然也跟我的侍婢们一样,到大街上看热闹去了,故而直到我们走出了巷口,也没见到一个人。

“你没有车马,走路来的?”我问。

子烨“嗯”一声,道:“我到这边来要经过朱雀大街,太过热闹,车马通过不得。”

“也没有带随从?”

子烨反问:“带随从做什么?”

也是。

我的脸热热的。心想,今夜只有我们两个人……

街上,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点起了灯笼,还有孩童提着灯到处嬉闹。

光照比方才好了许多。我随即望向子烨。

大约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的仍是那日去灞池见我时的衣袍。只是那张脸着实打眼,全然藏不住。

见他也看着我,我说:“你觉得我今日如何?”

子烨收回目光,似乎在看不远处人家大门上的花灯,道:“甚好。”

我不满:“如何好?”

“好看。”他说。

我撇撇嘴角。

若非知道他是皇子,我会怀疑他其实大字不识几个,夸起人来一点花样也没有。不像景璘,问他一句,他能夸十句,让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面的人多了,见一群人走过来,我忙要将手收回来。

子烨却不放。

“这是夜里,无人认得出我们。”

“你怎知。”我反驳,“见过我的人多了,说不定还有许多人看过你的脸。”

子烨二话不说,将我披风上的风帽给我戴上,而后,他把自己的也戴上。

两个人走在街上,有些鬼鬼祟祟,就像两个打定主意要作奸犯科所以不想被人看到脸的贼人。

不过毕竟天气寒冷,走了一段,我发现跟我们一样冷得戴起风帽的人也不少,这才安下心来。

纵然如此,我还是挑着光照昏暗的地方走。有人提着灯经过时,我会刻意地别开脸。

子烨很快发现了我的举动,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人看你。”

我奇怪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自是如此。”子烨道,“上元夜,人人出来都是为了观灯。”

我嗤之以鼻,道:“你可知,上元节之后,说亲的人就会突然多起来?”

子烨一愣。

“不知。”他说。

“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未婚的年轻男女们,平日里没有多少相看的机会,只能靠着媒人说亲。上元节却不一样,人人都可借着观灯的时机互相窥觑,高矮胖瘦一目了然。”

子烨显然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想了想,似乎颇感兴趣。

“若是看到了中意的,又当如何?”他说,“纵然能互相窥觑,见到的也不过是长相罢了。品性家世如何,全然不知晓,名姓也没有写在脸上,又如何提亲?”

他果然对世事知晓甚浅,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说:“那自是有知晓的办法。你可看到了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举着幡子的算命先生?”

子烨四下里望了望,道:“嗯。”

“那些就是专做这生意的。”我说,“谁人要是相中了,不好上前问询,便出十文钱找个算命先生,托他以算命为由头去打探。打探之时,那先生会给受问之人指点是谁在问,说明家世。若是看对眼了,便不妨报上家门。如此,后面就是媒人上门的事了。”

子烨却道:“如此,可有那不肯出钱请算命先生的人?”

我说:“那当然是有。出不起钱的,或是本身没脸没皮的,会尾随那相中之人,看看对方住在何处,日后再找也就方便了。”

子烨颔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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