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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82)

“见玄真不在,就离开了,说下次再请。”

我皱了皱眉。

“董淑妃对道学一向没什么兴趣,好端端的,突然请我去讲经做什么。”

“没说。”兰音儿道。

我微微颔首,从她手里接过碧眼奴。

“方才我不在的时候,女冠们都在做什么?”

“与往常一样,有的人在殿上念经,有的人在各处洒扫。”兰音儿道,“是了,殿上供奉的荷花没有了。有几位女冠说,御苑里或许有早开的荷花,要去找一些来。”

“哦?”我问,“找到了么?”

“还未到端午,哪里就能找到。”兰音儿道,“她们就是想偷懒,出去了一会,又回来了。”

我沉吟片刻,道:“都有哪些人,你记下来,告诉我。”

“知道了。”兰音儿道。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自从回到宫里,我就再没有见过太上皇。

不过如景璘所言,他并不是不想见,就不会见到的人。

端午,丽日晴天。据说京城外头的河道里,百姓的龙舟赛办得很是热闹。

宫里有宫里的热闹。

一大早,玉清观就钟磬齐鸣,一众女冠身着礼衣,诵经祈福。

太后、明玉领着一众内命妇,到玉清观里来烧香祈福。

这之后,宫中有端午宴。

除了内命妇们,皇帝和宗室也会来到。

当然,少不得太上皇。

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才姗姗来迟。

入阵曲的乐声,在端午节里多少显得不合时宜。不过它就像一支令箭,让所有人登时停下来,将目光投向殿外。一时间,除了乐工们的入阵曲,殿上没有别的声音。

太上皇玉冠锦袍,如每次出现在这等场合时一样,身上穿戴皆天子之制。

耳边,传来明玉不紧不慢地嗑瓜子的声音。

景璘惯常的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一眼。

太上皇入席之时,我感到一道目光在面前掠过。我站在太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似无所见。

内命妇这边,除了太后,也有几位先帝时的太妃共宴。

太后对外一向彰显宽厚之德,对这些太妃们一向不薄。今日来的,也都是从前与她交好的。

皇子皇女们也抱了来。

一个个小儿,打扮得粉雕玉琢,在上首前行礼。太后看着他们,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一个个抱在怀里,令人打赏。

“这端午宴,好些年没热闹过了。”一位太妃微笑着对太后道,“托圣上和太后福泽,这两年风调雨顺,社稷稳固,妾等方可过上安心日子。”

这话,显然很得太后喜欢,她露出微笑。

上首的另一边,太上皇正与几位宗老交谈。

说得无非是些许寒暄的言语,但有一件事十分讨厌。他的声音很是沉厚,无论我怎么装作他不存在,却总能听到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刮着耳朵里头,教人无法忽视。

兰音儿和一众女冠们端来盛着绦绳的盘子,送到每位宾客面前。我亲自将一根绦绳系到太后的手上,又为她怀中的皇长子系上一只香囊。

而后,我拿起另一只,要为董淑妃怀里的二皇子系上。

“玄真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便不必劳烦玄真了。”董淑妃看着我,似笑非笑,说罢,吩咐身边的宫人将我手中的香囊接过去。

第九十八章 私通(下)

自景璘有了后宫,太后最看重的,就是子嗣之事。

今日这等宫宴,嫔妃们带着孩童来,她也最是喜欢。皇子皇女们玩闹起来,在周围乱跑,她也不恼,索性让嫔妃们在女眷这边的案席上自行落座,和乐一片。

也是因得如此,原本由于太上皇驾临而微微僵住的气氛,重新变得活络起来。

我正给嫔妃们的手腕上系着绦绳,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看去,却见是宫正张谟,领着几名太监,拖着一个女子来到了殿上。

那女子头发散乱,哭哭啼啼。我看去,心中一惊。

此人我认得,是我手下的一名女冠,法号玄云。

太后皱眉:“这是出了何事?”

“禀太后,”张谟一礼,道,“这女子鬼鬼祟祟,企图伪造通行符令,潜出宫去,被宫门卫士当场识破,并在搜出随身之物若干。臣检视之后,只觉事关重大,未敢擅自处置,特送来殿中,请圣人决断。”

说罢,他一挥手,即有手下将一包物什交给旁边的内侍。

内侍不敢怠慢,随即又呈到上首,在众人面前打开。

只见包裹不大,里面尽是些男子的衣衫,还有半张信纸。

我看去,愣了愣。

那信纸皱皱巴巴,撕掉了一般。但我看着却觉得很是眼熟,心底登时浮起不好的预感。

珠帘里,嫔妃们议论纷纷。太后常来玉清观,宫里的嫔妃也投其所好,平日里常来进香祈愿,对女冠们也并不陌生。显然有不少人也认出了那女子就是玄云,就算不回头看,我也能感受到许多目光正朝我瞟来。

“贫道冤枉!贫道冤枉!”玄云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伏拜磕头,“太后、圣上明鉴!贫道是玉清观女冠玄云,今日之事,贫道也是奉命行事,不知这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撒谎!”张谟嗓子尖锐,喝道,“你若不知道这是什么,搜出那封信时,为何慌张,竟往嘴里塞!幸亏我等眼疾手快抢下一半,这才得了物证!到了圣前你还不老实,岂不怕治你欺君枉法之罪!”

“今日乃节庆,太后并二圣都在此间,当堂喧闹,成何体统!”

太后和景璘还没说话,董淑妃已经正色道:“玄云,你说你是奉命行事,奉的是谁的命?说出来,若有冤情,太后和圣上自会为你做主!”

那正气凛然的模样,引来明玉冷冷一瞥。

玄云的面色灰败,一边哭泣,一边畏畏缩缩地看向我。

“玄真……”她哽咽着说,“是……是玄真……”

殿上登时哗然一片。

我冷冷地看着她。

这时,那残信也呈到太后面前。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不用我细看,已经有人念了出来。

董淑妃凑过去,一句一句念完,看我一眼:“好一篇情诗。”说罢,她继续问玄云,“这信,也是玄真给你的?”

玄云发着抖,点点头。

“给谁?”

“贫道不知……”玄云道,“玄真只吩咐贫道将这包物什放到西华门外一棵老槐树下,别的不用管。”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这场面虽拙劣,却颇为致命。

因为那些字确实是我写的。

那是我给兄长写的。两个月前,他在信中说,想看看我的书法如何,让我正经写一篇字,附在信里寄给他。他喜欢古诗,我就挑了一首怀念远人的诗,情义兼备,一举两得。而我也知道兄长对书法严苛得很,为了不让他太失望,我练了许多遍。这张纸,看样子应该就是我练字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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