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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15)

作者: 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在这一方悬崖峭壁上,林渡舟独自站立,狂风席卷,下面是汹涌的海。

我看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走到他的背后,就要拉住他的手。

我笑了笑,“还好,也许没有这样严重,他只是最近有些压力。”

下午我停下了转圈,练舞一直到日头西斜。回家的路上天色变暗,银灰的云层流动,露出东边大片的深蓝色。

天空被突如其来的闪电点亮,我抱着怀里的猫包,来到市医院的门前。

遥远的天际传来轰轰的雷声,沉闷而震撼,撕裂了风雨欲来的阴天。

小朋友在猫包里好奇地张望,我将猫包放在腿上,坐在门前的花台上等待。

一辆越野车在我身边停下,接着迅速降下车窗,里头的人吹了声轻快的口哨。

我微微探头,看见了他的脸。这人长着一头暗沉的金发,瞳孔是澄澈的蓝色,欧美人的特征,轮廓却又是东方人的柔和,一看就知应当是一个混血儿。

后排的车窗也降下来,一个短发女孩趴在车窗框上,冲外面招手。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门口正走出一个文雅温和的男人,脸上带笑,干净的白色衬衫在阴沉天色中显得突兀。

我攥紧了抱着猫包的手,认出了他,是林渡舟隔壁心理咨询室的白医生,白深。

怎么每一回和胡渊见面之后就会遇见他。

白深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越野车缓缓驶走。整片天空被蜿蜒曲折的光线照亮,闪电在一瞬之后消失无踪,接踵而至的是又一声嘶吼一般的惊雷。

零零星星的雨点落在我身上,感受到了沁凉。门口人来人往,行迹匆匆,在雨点渐大的时候基本已经散了个干净。另一边的通道整齐排列着一个又一个浮动的雨伞。

小朋友不习惯,在猫包里喵喵叫了两声,我安抚地隔着网面拍拍它的后背,掏出手机,再次拨打前两夜留下的通话记录号码。

电话拨通,响起平缓的铃声。

雨点越来越大,不过一分钟,已经变得急促且密集,我俯身护住猫包,看向对面的奶茶店,打算进去避一下雨。

我放下手机,正点击挂断,却见那头被接通,通话时间开始计数,一秒,两秒,三秒。

我又将手机贴回耳侧,还没开口,那头已经先出了声,低沉的嗓音淹没在嘈杂的雨点中,听上去隐约又遥远。

他说:“别动。”

“嗯?”我应声,转头寻找。一回眸,头顶倾来一把黑色雨伞,眼前的身影不过离我一臂的距离。

他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凉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挺拔的胸前领带飞扬。手机稍稍移开了些,屏幕亮起白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颊,映出清晰的轮廓。

第12章 【42天】要帮忙吗?

一场暴雨来得陡,周遭被哗哗的雨声淹没,我抱着猫包,刚坐上车,旁边林渡舟收好了伞,跨进驾驶座。

车门刚关上,他先无比自然地倾身过来,拉上了我这边的安全带,接着再系自己的。

雨刮器来回扫动,雨点打在车身上,里面只能听见沉闷的喧嚣。林渡舟打开音乐,清幽的钢琴曲隐隐约约,淹没在急促的雨声中。

我靠着椅背,在他发动了车开上路的时候,犹疑良久才开了口,“平时这位置有常客啊?”

林渡舟握着方向盘,袖口有些湿润,贴着他的手腕。他盯着玻璃外大雨瓢泼的路面,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解释道:“你给副驾驶系安全带看上去很熟练。”

天边响起了沉闷而低沉的雷声,和暴雨、鸣笛、钢琴曲混在一起,满世界的混乱。

林渡舟却好像还处在他自己的秩序之中,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等待雷声散去,才答道:“嗯。”

城市的霓虹被大雨融成大片色彩,地面的灯光流淌成河,像莫奈笔下的光影,迷离梦幻,晕染延伸,一辆接一辆的车、一把又一把的伞在光怪陆离中穿梭。

小朋友在猫包里探头探脑,可能是被困得久了,有点不耐烦,抬起爪子挠布网,见我还不放它出来,装可怜地喵喵两声。

“好了,”我安抚地隔着布料拍拍它的脑袋,“待会儿再出来,不要打扰叔叔开车。”

林渡舟沉默了一路,听到这话终于没忍住开口,“叫哥哥。”

“好吧,不要打扰哥哥开车,”我继续拍拍小朋友,“不然爸爸会有生命危险。”

好不容易说话的林渡舟又沉默了。

车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红灯被雨丝晕开。旁边的人侧过头来看向我,金色镜框在他的脸旁留下细致的影,垂下的眼睫乘着碎光,面部的轮廓因为水溶溶的光线,显出少有的温存与柔和。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在吵嚷的雨声中相会,一瞬之后又彼此离开,他眼波流转,看向了猫。

“不会,”打死我也没想到林渡舟会说这样的话,“我会保护叶叔叔的。”

要不是正觉得口渴,否则我怎么也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林渡舟只比我小了三岁而已,为了装嫩主动降辈分,也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是,我三十二了,林渡舟才二十九岁,我们站在而立之年这样一道分界线的两边,怎么也得挤出一条浅浅的代沟来。

其实我并不知道林渡舟住在哪儿,所以当他波澜不惊地开进我家的街区时,我以为他要把我送回去。年过三十一身职业病的我,冒着天气预报赫赫几个“雷暴天气”的大字,忍着雨天隐隐作痛的旧伤,不是为了让他送我这么一程的。

好在车没有停下,穿过街区,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驶进了一个小区。

走出停车场,林渡舟撑开雨伞,回头来看向我。

闪电照亮夜空,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冷冽的白光,松散的发丝垂在额前,深邃的眼睛隐匿在镜框和发梢的阴影里。刹那之后天色又沉下去,他和黑色衬衫一起,淹没进昏黑的夜。

六年之前,林渡舟什么样子我都看过,清冷温和的,睡眼惺忪的,情欲燃烧的,温柔如水的,许多不为人知的面貌,都是我一个人的私藏。

而六年之间,我只见过他一个模样:电视节目里,发型一丝不乱,常年的黑色衬衫,勾勒着腰线的皮带,笔直而修长的西裤,神色肃然,话语沉稳,偶尔对镜头浅淡地笑一笑,像一个画笔下固定的形象。

我走上前,站到了他的伞下。

深色雨伞斜在我头顶,但因为我们中间隔得太远,等进了单元楼,才发现我们的一侧肩膀都已经湿透。

他抖落雨伞上的水滴,默然向前按了电梯。我看着他的背影,来到他身旁,“你后来长高了?”

林渡舟答得言简意赅,“没有。”

“我怎么觉得以前没有这么高。”我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还是那样修长而匀称的双腿,可能以前很少见他穿西裤,像现在这样将衬衫齐整地束好,显出了腰线,才觉得比以前更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