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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28)

作者: 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起来。”林渡舟松开手,递给我一条浴巾,上面残留着他的味道,我裹住自己,跨出浴缸,惊魂未定地坐在边沿,好容易才缓过来一点。

我抬眼,看到他的围裙上有大片的水渍,手腕上金框黑底的表盘反着碎光,水滴顺着轮廓划出半个饱满的圆。看上去该是狼狈的,却给他莫名添上几分诱人的沉默。此时此刻,我希望这个鲜活的林渡舟属于我。

“做噩梦了。”我轻声解释。

林渡舟并不买我的账,说话还是冷冰冰,“穿好衣服出来,饭快好了。”

我穿上林渡舟的衣服,感觉领口衣袖都有些松垮。坐到饭桌上,才发现他做了好几个菜,还算得上丰盛,只是那些菜是我十年前爱吃的,现在不一定了。

我觉得好笑,低头戳着碗里的饭粒。原来不止是我,林渡舟也被困在过往里。

林渡舟默默吃饭,一直没有和我搭话,空气静得出奇。直到小朋友跑到水盆前呱唧呱唧地喝水,才总算有了一点生活气。

“你的那位小朋友和猫相处得还好吗?”我先出声打破了寂静,“蒋黄豆。”

林渡舟挑菜的指尖一顿,像是忘记自己本来要挑什么,又把筷子缩回去,无聊地夹起白饭。他答得简单,“嗯。”

空气中又恢复了沉寂。似乎是欲言又止了两回,林渡舟兜兜转转还是开了口,“你家里没有浴缸吧?”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林渡舟反问我,看样子迂回的功力见长,半晌他补充道,“我记得以前是有的。”

“嗯,你来我家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话说到这里,我兴致来了,捎带着逗他两句,“难道我跟你分开了,就必须得拆掉?你怕别人用啊?”

林渡舟垂着眼,面对我的挑衅一言不发,忍辱负重地大口吃完了一碗白米饭,桌上的菜再没动一筷子。他咽下去,催促我,“快点。”

“急什么,”我望着他笑起来,“你现在要用浴缸?”

“叶清川,”林渡舟的话说得有点儿咬牙切齿,“食不言。”

我得了逞,捧着碗暗自愉悦,吃完了饭听见他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猫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尾巴摇来晃去。我打开电视,坐在它身旁,觉得有些累了,干脆躺上去,抱着猫,将脸埋在它肚子上。

星期六,电视里播放着吵嚷的娱乐节目,厨房的水声停止,脚步声渐近。林渡舟将猫拨开,让我起来吃水果。

“我吃饱了,”我窝在沙发里,意外觉得在这本应陌生不自在的地方,竟然品味出了一点家的味道,于是惬意地眯着眼,低声询问,"我能睡会儿吗?"

林渡舟没答话,默然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

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背影,我靠过去,脸悄悄埋在他卫衣的帽子上,在令人迷醉的雨后森林里沉沦。

今天零零碎碎地睡了些时候,现在倒是完全没了睡意,闭上眼想着东拉西扯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林渡舟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电视里吵闹的嬉笑声被关小,他静悄悄地转身,雨后森林的味道抽离出去,良久没有动静。

正当我想睁开眼看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额头。

我心里有点遗憾,比起试探我的体温,我更希望他趁我睡着了偷偷吻我。

然后他离开,我听见细小的窸窣,水流淌进杯中,空气飘散出感冒灵的味道。

看来三十岁和二十岁确实是不一样的。曾经他能和我缠绵到深夜,现在晚上十点钟不到,我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他竟然只想催我吃感冒药。

我丢了兴致,睁开眼看他盘腿坐在茶几前忙活,泡好感冒灵,他又把药片一颗颗地挤出来,在瓶盖里放好。做完这些过后,我以为他该叫醒我了,不料仍旧乖乖呆坐在沙发前,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贴着杯壁,等待感冒灵缓慢地降温。

我的猫不会这样安静等待,它饿了会大叫,嫌我吵它睡觉就用爪子拍我,要我陪它玩就频繁地捣乱。

傻弟弟。

“林渡舟。”我哑声唤他。

他如梦初醒一般缩回手,当转过身来,我看见他沉静的眼底里微不可查的难堪,仿佛只想默默做好事,却无意间被校长全校通报表扬的小孩。不管在别人的眼里林渡舟是什么样子,冷酷内敛的也好,清高持重的也罢,在我这里,我会永远偏心地认为他可爱。

我用手肘撑在沙发上,稍微起来了些,右手向前,覆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拉近,轻声道:“我说了,乖会有奖励的。”

林渡舟眼波流转,我看出他掩藏不住的慌乱,当我凑上前,他仓促地闭上了眼。

他没会错意,我确实是想亲他。可鼻尖相抵,两人的气息融在一处的时候,我想起来自己还感冒着,于是往下移,退而求其次地在他的喉结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我松开手,离开了些距离。

林渡舟恍然地睁开眼,我听见他唇间泄出的一声细微的、如释重负一般的叹息。

我往下一瞥,目光落在他腰间,又看回他难堪的脸,把他说过的话又送还给他,含笑地看热闹,“要帮忙吗?”

第22章 【37天】你见到他了。

我躺在林渡舟的床上,浑身裹在他的味道里,时钟走出滴答的细响。

硬生生捱过了十二点,我还是没有要睡着的迹象。原本昏沉的感官无比清醒,两个小时之前的场面像卡住的电视画面,在脑海中来回播放。

我问完林渡舟要不要帮忙,两人面面相觑,郁热在相会的目光中升腾。他倾身上前,双手穿过我腰侧,手掌覆盖住背脊。我配合地搂住他的脖颈,缠到他的腰身上。

在我和林渡舟情欲复燃,火急火燎地跑到卧室,已经想好什么姿势和语调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在拥抱里没了动静,右手不安分地攥住我后背的衣料,接着气息就重了些。

我勉强压制住燥热,正脱上衣的手停下来,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林渡舟?”

我怕他在哭,虽然他看上去冷酷,可到底是傻弟弟。他如果依旧深爱我,当再度拥有的时候,或许会咽下分离六年的泪。

好在没有。

很快,林渡舟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晶晶亮亮的,嘴角勾起灵动的弧度,笑得人畜无害,两只手拽住我的衣服,望着我,就像六年前我将猫带回家的时候,它充满希冀和期盼的眼神。

我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心想:笑得这么乖巧,还不如哭呢。

他甜丝丝地轻声呢喃,“清川哥哥,我想你很久很久了。”

是蒋黄豆,八岁的黄豆小朋友。

我确实告诉过林渡舟,在合适的时候,我希望和他的子人格见面与相处。但这是什么?这叫做“合适的时候”吗?我他妈差点连裤子都脱掉了。

更可恶的是,林渡舟没哭,我听完这句话,心里倒泛起一片酸涩。好似疲累而紧张的身体走出漫天飞扬的风尘,来到一片纯净而温煦的月亮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