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69)
“你还蹦哒呢?”纪南一开口就没好话,“我以为你纵欲过度而亡了,像西门庆似的。”
我不理他,纪南走近,“那前天晚上跑那么急做什么,林渡舟不是好好的么?”
我没好气,呛他道:“赶着回去纵欲,满意了?”
纪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听起来像是你会干的事情。”
我们毫不遮掩的对话听得年轻的小庄面红耳赤,捧着爆米花唯唯诺诺,“要不……两位师哥,我先出去转转?”
“转什么,”纪南不耐烦,“还是把你暂居今年首席的小叶师哥看住吧,省得他又跑了。”
演讲会开始的时候,林渡舟已经做好了造型,站在主席台前,按纪南的话来说是人模狗样的,要我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只会觉得他一如既往的耀眼。
“好长的腿,”旁边的小庄也开始评头品足,不知道第多少次说出这样的话,“不跳舞可惜了。”
“腿长不一定要用来跳舞的,也不是跳舞就一定要腿很长,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我往旁边瞄了一眼,故意气纪南,“用来纵欲也很好。”
眼看着小庄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纪南啧的一声,瞪我一眼,“你没完了是吧?”
我得意一笑,看向主席台。弟弟就站在后面,额前的碎发被拨开,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有精神和朝气,大概是因为要迎合许多学生的原因,今天服装师给他配了一件淡黄色的毛衣,看上去软软的,活脱脱回到了十年前。
“多少岁了还装嫩,”纪南撇撇嘴,抓小庄手里的爆米花吃,“三十的人了,还以为是当年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呢。那骚气的衣服穿的,跟你那会儿送的那件一模一样。”
“对哦,”我被纪南勾起了回忆,“你怎么记得?”
纪南嗤笑,“那年他得了件毛衣跟得了件袈裟似的,就差在脑门儿贴个条:我男人送的。我能不记得?”
“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件衣服,跟他平常的衣服都不一样。”我说。
“是呗,”纪南把爆米花嚼得咔嘣响,碎渣都弹我脸上了,“人家送礼物都看别人喜欢什么,你是看自己喜欢什么。”
我一噎,觉得他的话很符合我当年的心理,我就是爱看林渡舟温顺又青春的样子,我希望他脱下紧扣着第二颗纽扣的衬衫,穿上我喜欢的浅色的针织衫、宽松的卫衣、亮眼的外套,我想要他偶尔也褪去沉静的外衣,变得更欢脱、更鲜活。
于是我无从辩解,只好毫无杀伤力地反驳,“你懂个屁。”
台上的青年已经长出了比十九岁更加英朗的线条,更挺拔的身姿,他穿上这件明黄色的毛衣,明明不像他,却分明就是他。
“师哥,”周遭的所有灯光都黯淡下来,唯一的一束镁光灯将他笼罩在里面,我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带着沉静的回声,可当我听出他的语调里不同于寻常时分的疏离,反而更温暖,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他爱我,我知道他不能没有我,“你想过余生吗?”
话筒将他的声音放大,宽广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彼此对望。
“余生?”我听见自己的回答,“好像是很久很久的事情。”
“嗯,很久,”林渡舟轻轻地笑起来,“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余生。”
那一年的他也穿着这样明黄的毛衣,只是头发温和地垂在额前,我们比肩走过了夜晚人迹寥寥的大桥,下面河水奔流,风把河流的味道送到我们鼻尖,潮湿,透着凉意。
我和往常一样慢下脚步,落在他身后,双手插进兜里,又一次欣赏他的背影。城市的霓虹被大桥分隔成两边,桥划出了一条暖色调的,干净而静谧的直线。
林渡舟转过身来,风把他的发丝吹得飞扬,他的瞳孔里游动着起舞的光。
他朝我伸出胳膊,低声道:“可以牵手吗,师哥?”
我摇摇头,笑道:“不可以的,弟弟。”
看见他倏然失落的神情,我将他的手拉进我的衣兜,他的指尖摸索到了里面的形状。我看着他,他在飞扬的发丝之间,澄澈得像一只丛林中俯饮清泉的小鹿。
“拿出来。”我说。
他勾着手表,抬起手臂,使手表迎着路灯暖黄的光线,仔细端详起来。
“你不是说想我的时候,要寄给我手表吗?”我将手表拿下来,低头绕在他的腕上,“平常你要是想我,就听听指针的声音,嘀嗒,嘀嗒……听出来了吗?”
林渡舟没回过神来,又出现了微微抿着唇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我。
“余生的声音,”我为他系好了手表,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一分一秒,能走穿永恒。”
我记得他那天晚上的神情,诚恳又感激。他却没有说感谢的话语,只是背过身去,温言道:“师哥,你今天说练舞练得腰疼,我背你回去吧。”
我皱眉,攀上他的肩膀,“好肉麻哦。”
林渡舟背着我,沿桥边慢慢走,我把脸贴在他的肩上,吻了他的脖颈,憧憬地呢喃,“要是可以这样走到八十岁就好了。”
“那我要好好锻炼,”林渡舟轻笑,“不然就背不动了。”
我见过林渡舟爱我的样子,他一看向我,我就知道他愿意追随我的足迹;我也怀疑过林渡舟的爱,在最近一个月,当我看见他眼里的疏离和冷清,我反复确认他深不可测的心意。
可是他开口,他紧张的神情,他没有克制住的叹息,都将他爱意外裹着的外壳融化,我看见他赤诚的糖霜,然后咬一口,才发现里面是苦的。
他并非只是纯粹地爱我,他也挣扎着、徘徊着、否定着爱我。
于是我打算把苦涩的味道都舔干净,我相信里面是灿烂香甜的糖心。
我在夜里醒过来,腰上是他拥抱着我的手臂,我向后退了些,钻进他怀里,迷糊中看见窗外明亮的月光,一轮饱满的圆月。
月团圆,人团圆,此时共婵娟。
我摩挲着他的指尖,捏捏他的手,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像潮水的涨落。
晚安,好梦,宝贝。
醒来,就会看见黎明。
作者有话说:
晚安,好梦,宝贝。
醒来,就会看见了黎明。
——曾轶可《黎明》
第51章 【15天】伸手。
“如果他体内出现了第四个人格,并且比过去的人格都更隐蔽,”我将双手放在桌上,规律地重复从食指捏到小拇指,又返回食指的一次次循环,“那该怎么样才能使他出现呢?”
院子里飘出炖汤的香味,两只大金毛趴在石桌旁边,摇着尾巴听我们的谈话。风一吹,院里的草叶都摇荡出安宁的馨香。
“你想和他相处吗?”白深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发现他的存在的?”
我思忖片刻,回答,“我好像见过他,在两次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第一回,我跳的作品叫《5号楼天台初雪》,那天林渡舟穿着一件卫衣,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比现在更灵动、更年轻;还有第二回,我跳的是《光与影》,他笑起来甜丝丝的,也完全不像他,和小黄豆、林沉岩也都不一样……还有昨天,他在台上发表演讲,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毛衣,我总感觉也像那个观看我舞蹈的人。林沉岩说,这个人格出现的时候,连他都没有意识和知觉,就连转换人格的时候淹没在浴缸里了,那个人也没有丝毫的表示……这样不是能证明,已经有另一个人格出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