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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怪兽(37)

爸妈都看向了我哥。

我哥有点慌了,可能怕我抖落出他的秘密来。

但我没那么缺德,他的秘密还是留给他自己去坦白,我只需要陈述我的“罪状”就行了。

我对他笑,拍拍他肩膀,意思是“你别紧张”。

在收回手之后,我像没事人一样随口说了句:“我喜欢男人啊,要谈也是谈个男朋友。”

我的这句话和除夕夜晚的烟花一同炸开,不同的是,烟花炸在夜空中,而我的话炸在家里的年夜饭饭桌上。

一时间爸妈都没反应过来,倒是卓越,使劲儿捏了一把我的大腿说:“卓凡你是不是喝多了?”

第58章

我当然没喝多,只是觉得在他们面前演戏挺没劲的。

我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和卓越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承载着爸妈的任何期望。

他们对我没有指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我嬉皮笑脸地对我哥说:“哥,你别帮我打掩护了,我这点事你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我俩还跟这儿说相声呢,爸妈那边已经凝结成了两个人形石块,估摸着待会儿我一碰就碎一地渣。

我哥眉头紧锁,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我继续谈笑风生:“说真的,这男朋友比女朋友还难找。”

话音刚落,我的脸上也落下了一个大巴掌。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愣了神,有那么几秒钟没反应过来。

等我回魂的时候,我哥已经挡在我和我爸中间,拦着气势汹汹的他,不让他对我继续动手。

和我那暴脾气的爸爸不一样,我妈显然理智不少。

她还坐在那里,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然后问我:“卓凡,大过年的不要乱开玩笑。”

“什么叫开玩笑啊?我实话实说叫开玩笑?”我脸疼得很,说话的时候感觉那半边脸已经麻了,动不了了。

我继续说:“我是把你们当最亲的人才什么都说的,不然我就瞒着你们呗,反正天高皇帝远的,我在外面跟什么人在一起,你们也不知道。”

我发誓,我没有要讽刺我哥的意思,但他显然被我讽刺到了。

我哥难得发脾气,冲我怒吼:“够了!别说了!”

他在发火,但我觉得他更大可能是担心自己也暴露。

我对他笑,希望他能对我放心一点,我没想掀翻他在爸妈心里的形象,这么多年我跟他抢的唯一一样就是余柏言。

我只要余柏言。

我爸推开了我哥,上来朝着我的膝盖就踹了一脚。

我被踹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膝盖疼得我动不了。

那天我穿着余柏言的衬衫被我爸打了个半死,我哥拦着的时候也不幸帮我挡了两脚,把我爸心疼坏了。

我哥示意我赶紧走,回屋躲着去,我却咬着牙扶着沙发站起来,拿了大衣直接出了门。

真疼啊,那是我离开乡下之后,第一次挨揍。

如此说来,爸妈对我其实还是很好的,我这么讨人嫌的一个家伙,他们竟然忍了十几年没对我动过手。

出门时我听见我爸在骂我,听见我妈在哭,听见我哥说:“爸,你消消气,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他能处理什么啊?

他能改变人的性取向吗?

如果能的话,估计他第一个就改自己的。

我走出那栋三十多年的老楼房时,天上下起了雪。

雪花和烟花一同在除夕的夜空绽放,有点悲壮的美。

我走了没两步就坐下了,坐在小区健身器材上面,冰冰凉凉的,冻屁股。

我倒吸一口凉气,翻着白眼硬着头皮坐下去。

没办法,我膝盖太疼了,根本走不了。

我坐在那里,独自欣赏了一会儿烟花,然后忍不住笑:余柏言啊,你小子究竟知不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大事儿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因为余柏言,我可能都不会出柜,毕竟我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胡思乱想中,我哥来到了我身边。

“去找个酒店住一晚吧,现在回去的话,爸可能会打死你。”

我仰头看他,没想到他会跟出来。

“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我说,“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不敢出柜了?”

我哥皱了一下眉,掏出手机:“我看看附近的酒店。”

“你压根儿就没想过出柜。”

他依旧没接我的话茬。

“卓越,你该不会以后打算骗婚吧?我一准儿给你搅黄了,你别做缺德事。”

他瞥了我一眼:“你还管起我了?”

“不稀罕,但是见不得你坑人。”

“我坑谁了?”

“余柏言。”我坐在那里,仰头看着面前的人,重复道,“十八岁的余柏言。”

我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几次欲言又止。

“不过你俩的事儿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是我的了。”

第59章

最后,那个除夕夜晚我没去酒店,去了医院。

和卓越放完狠话,我准备起身往外走,结果还没站起来就直接栽倒了。

我爸确实对我下了狠手,可能是觉得我实在太丢人,也或者单纯觉得我是个变态,给家里蒙羞了。

我的膝盖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站起来。

栽倒在雪地上,雪花落在我的眼睛里,那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就好像我为了这场跟余柏言并不顺利也不成功,甚至不能成为恋爱的情感关系牺牲奉献了。

还挺悲壮的。

我当时看着夜空,脑子里想的是:我可太酷了,卓越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了余柏言做出这样的事。

这么想着,我竟然真的说了出来。

站在我旁边的卓越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脸,几秒钟后我听到了他的笑声。

“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还真想跟你干一炮。”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万万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卓越嘴里说出来。

虽然我对卓越的私生活早有耳闻,也有所准备,可或许因为我最熟悉的还是当年读中学时那个三好学生,所以,无论怎样,他在我心里都还是余柏言清清爽爽的白月光。

那是多干净多规矩的一个人,这话真是脏了他的嘴。

卓越蹲在我身边,笑着看我。

“我给你叫个救护车吧。”

“别。”我说,“大过年的,别给人家医护人员添麻烦。”

我试图站起来,又失败了。

卓越蹲在旁边抽了根烟,我特想问他,爸妈知不知道他抽烟。

等他抽完了,抬手架住我,把我拖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边,我们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除夕夜,出租车师傅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倍的价钱才肯送我们去医院。

我不乐意。

其实也不是不愿意花那个钱,就是莫名其妙在较劲。

可卓越说:“我掏钱,走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吃眼前亏。

那个夜晚我们俩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卓越陪着我去急诊,因为是除夕,只有值班医生在,片子也拍不了,只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