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宋悦故意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当然不会拿两万和他们十万兵力硬踫硬,自然是要向臣子借兵,再从长计议。”
莫清秋这才放下心来。
宋悦目送他上山,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丛林里,才转头问向段凌宇:“再为我跑个腿儿。”
“怎么说?”段凌宇不知不觉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在和她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愈发觉得她是个捉摸不透的存在,有时候看起来很好懂,有时候思维和他们完全不在一条在线,特别是认真起来——一举一动都像是暗含深意,绝不是偶尔兴致所为。
他曾听说棋手与棋手之间的段位不同,高段位棋手在开局时,落子像是杂乱无章,或让人以为他不懂棋,或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意图,而在十几步之后,一张早已布局好的网便悄无声息地串联起来,而此时,寻常棋手才能识得这是一处怎样的陷阱,可惜知道的时候便已深陷其中,为时已晚。
他所尊崇的玄虚阁主一颗心栽在这个女人身上……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宋悦把一张纸妥帖折好,塞给了他:“我叫你顺手拿的那个信封,现在哪儿去了?帮我用那个信封装平整,给玄司北送去。”
“你要给玄虚阁主送信做什么?”提到玄虚阁主的名字,段凌宇有些紧张甚至警惕,像是生怕她把玄司北吃了似的,连忙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
江湖人从来不拘小节,这里的内容她也没必要避着他,便随他看。
“……借兵?”段凌宇还不放心,又拿着那张纸放在光下透着看,就差没浇些水上去好让字迹显出来,“就这么点字?真不是加密过的?”
“想什么呢。”他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倒是脑洞越来越大了。她在他眼里就这么老谋深算、不值得信任?
“……不对,是字迹。”段凌宇横竖摆弄了一通,最后才发现,“这不是你的字迹……你竟然模仿司空彦的字迹给阁主写信?想做什么???”
他这才惊觉,这女人看上去因为功力尽失而安安分分待在寝宫,实际上“顺手”做了不少事,就比如让他趁司空彦与玄司北传信时顺走一个信封,原来早就有模仿司空彦字迹借兵的打算,连信的包装都算好了。
怕不是连司空彦那只老狐狸都能着她的道儿。
“玄司北要是知道我带兵出来,那岂不是要翻天,更别说借兵给我了。”宋悦别过脑袋,冷哼一声,虽然语气不耐,眼神却不是那回事儿,带着几分可疑的心虚,“可我只能这么办,只有假冒司空彦问他借兵,他才不会多想。”
胡正雄可是带着十万人马,她虽然急欲退敌,但也是知道厉害的,不可能依靠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贸然开战。这条命虽然豁得出去,但也不是随便就能丢的。
她赌就赌玄司北不敢拿燕都开玩笑,一定会借兵给司空彦——等不及他的回复了,等天明她就穿上御用战袍,明晃晃的往胡正雄城前过一道,把他引出来。等她消耗得差不多,玄司北的增援大军估计也就到了。只要增援一到,她就不可能会死。
“狡诈。”段凌宇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咬咬牙,还是拿了信,照她说的去办了。
……
“尊主,尊主!”钱江拿着一封带着司空家标志的信,匆匆忙忙闯入账内,“尊主果真料事如神!”
他以前还有几分不信的,但今天是彻底服了。
“何事?”玄司北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停笔问道。
“司空少主当真亲自写信来借兵了!”钱江连忙将信件递上。
尊主曾说,当司空少主无力应对胡正雄的兵马时,自会向他们求助,这话居然应验了——司空少主平日尽管看似平易近人,却从不放下架子去求人什么,尊主果真对他的性子了若指掌!
这样一来,尊主只需派兵迟些赶去,静观其变,非必要时不增援,便可探知司空家的真正实力——这可是数百年来多少代皇族也无人做到的!不知天底下多少人想知道这个惊人秘密!
“……派兵。”
“现在?尊主,不可,这岂不是错失良机……”钱江大惊,“齐晟的军队马上就要与我们交战了,此时便调兵过去,也是折损我们的胜算啊!还是等此战过后再派兵吧……”
玄司北指尖反复扫过地图上的燕都,两股想法交战,竟迟迟未能做出决定。
司空彦竟也没有保下燕都的把握,那便是说,宋悦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是他与齐晟旗鼓相当,此时派兵增援燕都,保不住五成的胜算;二是他早就想知道司空家的力量究竟如何。
要拿宋悦的安危做赌注?
须知时局瞬息万变,只要一步踏错,便是步步皆错……
他终是挥退了钱江:“暂不增援。”
司空彦即便保不住皇城,也不会保不住一个宋悦。眼见战局不利,一定会把她转移到司空家。
他是关心则乱了吧。
第281章 番外之六国团宠日常12
这一日, 樊城并不安宁。
先是燕帝亲自率兵攻城, 胡正雄直到来得正好, 直接带兵杀了出去。谁知那燕帝竟也不逞能, 兜了个圈子便撤往高岭。
“大人, 要不要追?”
“自然!”胡正雄想起自己信中对齐皇夸下的海口, “我答应了皇上, 要亲自献上燕帝的脑袋,那小娘们儿莫不是现在才知道怕……决不能让她给跑了, 这附近山连着山,搜起来就像大海捞针, 到时候就算我们攻下了燕国, 没拿到燕帝的脑袋,皇上也断然睡不踏实!”
“还是将军想得周全,多个在逃的燕帝,就算知道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也多少是个隐患,要除, 便要斩草除根!”
对付两万禁卫军, 胡正雄也不曾轻视。知道姬无朝的兵力已尽数在此, 便只留一万将士守城, 剩下的九万从上中下三路行进, 意图包围侵吞。
终于, 燕国禁卫军发觉, 除了后面的追兵, 面前也隐隐传出杂乱的马蹄声——不,四面八方都有。
他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胡正雄见他们已穷途末路,正欣喜得意,忽听人紧急来报:“后方高崖下的山道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破坏,人虽然勉强能过,但运送粮草的车过不来!可这一片崎岖山路只有一条道可走,若是绕路,不知道要等几天才能到!”
“被人破坏?”胡正雄猛地瞪向沙场中央那抹明黄色,不用想就猜到是谁搞的鬼,暗暗咬牙,“调虎离山么……计谋是好,诱饵也够分量,就是怕你还没见成效就被先一步拿下了!杀!”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一具具躯体的倒下,一片片血泊的晕染……即便是赢,双方也都付出了惨痛代价。
宋悦手握冰冷的铁器,时刻注意着己方的人马,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眸中愈发凝重。
心,也随着天色的暗沉,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