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霍然离席，宽大的衣袖随他一转身而扫落酒杯，酒水不偏不倚全洒在李全身上，可他却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昂首阔步走回原来的席位。
李全想起身追去，却最终按捺下冲动，因为此举不合规矩，这是在皇宫里，那个走开的少年不是普通人，而是三皇子，他不能做出有违身份的举动──他只是一名臣子。
此刻，情不自禁想起凤凌哭倒在他怀里、依偎在他身旁的模样，明明才过去不久，李全却觉得好怀念，然而，那样的机会大抵不会再有。
叹著气饮酒，他才发觉酒的滋味中有一丝说不清的愁苦。
寻人事不宜迟，过了两日，李全便带了一队人出行，临走之前他去见了凤羽，凤羽什麽都没有交代，只是走到他面前，沈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信任，也是托付。
李全感恩地抱拳道：“皇上，臣一定给您带好消息回来。”
待续
夺将（１２）
出了城门没多远，另一队人马紧随而至，听见马蹄声，李全勒马回望，心里充满疑惑。
为首的人来到面前，李全一眼认出是宫里的侍卫，对方先是向他抱拳行礼，而後退开，此时，一匹白色骏马从对方的马匹中脱颖而出，策马者却是李全万万料想不到的人。
“三皇子！”李全一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带著他的人下马行礼。
“参见三皇子。”
“行了，都起来，在外头别闹这麽大阵仗。”凤凌摆摆手。
李全站起身，不解道：“您怎麽来了？”
凤凌抿了下唇，似是不屑讲，对那侍卫吩咐道：“你跟他说。”
“是。”侍卫领命，向李全解释道：“李将军，三皇子将随你一同前往寻找大皇子，皇上交代了，这一路上你得多加担待，不得让三皇子有分毫损伤。”
“什……麽？三皇子要和我一起去？”李全惊讶地看向凤凌，见他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心想大概是皇上逼他来的，便道：“宫外危险重重，三皇子还是留在宫内的好，臣送您回宫，再向皇上解释清楚。”说罢便要去牵马。
冷不防，凤凌将手上的马鞭摔到他脚边，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李全一时语塞。
凤凌对护送的侍卫道：“你们可以回去了，顺便告诉父皇，有李全在，我会很安全的。”
莫明的信任使李全心头一热，然而信任是一回事，冒险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凤凌再次陷入危险当中。
“等一下！”急忙上前拦住调转马头的侍卫，随即转身单膝跪在凤凌马前，他道：“三皇子，莫要拿您的安危当儿戏！”
凤凌咬了下牙，脸上神情显然是发怒的前兆，他霍地跳下马来，扯起李全的衣襟，二话不说将人拽到一旁去。
“你！”凤凌不想声张，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
“臣怎麽敢！”李全觉得自己分明是为他好，他怎麽又误会了？
“那你干什麽不让我去？”凤凌瞪著他。
“臣这是要去找大皇子，您……”李全想了想，直言道：“您不是不想管这事麽？既然如此，何必跟臣去，平白折腾你自个儿。”
一听这话，凤凌瞪人的眼神顿时利得像刀子似的，叫李全不懂他是在生的哪门子的气。
李全一脸木讷，看得凤凌直想抽他一顿鞭子──没错，他并不愿意去找凤君，也不在乎凤君的生死，但此次随李全出宫却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且还是央求了凤羽好久，凤羽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坦白说，他原先不知道自己怎麽会有这股冲动，明明在宫里逍遥得很，却非跑出来受罪，可今天见到李全，他算是明白了一点儿，那就是他不想将自己的人拱手让给凤君，尤其是李全，因为这个人见过他最最不堪的样子，即便李全保证不会说出去，可是不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他怎麽能放心？烦恼了好久，他才想出随行的这个法子，只要赶在找到凤君之前拉拢李全到身边就好了嘛。
本以为他如此纡尊降贵，李全一定感激涕零都来不及了，哪想到这个混帐家夥一见面就巴不得将他送回宫去，好像他是个累赘！
心里一旦不痛快，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温和不到哪儿去，凤凌冷笑道：“李将军可不要胡说，我亲兄长的生死，我怎可不管，你这话要传了出去，对我那是污蔑。”
李全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暗忖自己实在是糊涂，难道还把眼前人当成是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少年麽？他是堂堂皇子，自己在他面前说话怎麽可以失了分寸！
意识到这个现实，李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多一些，还是失落更多一些。
“臣失言，请三皇子原谅。”
凤凌倒也不是真气这个，见李全一脸恭顺，他心里也高兴不起来，没好气道：“算了，算了，我不同你计较。”
“那……您是当真要去？”李全不确定道。
“废话，不去我来干什麽，难不成还是来看风景的啊。”凤凌已经不指望李全能明白他的用心，反正他是跟定了。
他主意已决，李全也就不好再说什麽，各自上马，李全紧跟白马左右，继续上路。
由於凤凌这位金枝玉叶的加入，这一路走来比原计划多花了一倍时间，到达那日天色阴霾，随处能见那一场战役的遗迹，可以想见当时是怎样的惨烈。
站在悬崖边上，望著深不可测的崖底，李全脸上的神情肃穆而沈重，默默地站了半晌，直到凤凌走过来的脚步声让他回神。
“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一边问著，凤凌蹙眉望向脚下。
好黑好深，简直像是无底深渊，只要再踏出一步，他可能就会像他皇兄一样葬身於此，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小心！”李全惊呼，抓住凤凌的手将他带离崖边。
“干什麽啊？”凤凌被他莫明的举动弄得胸口一阵乱跳。
李全一脸心有余悸，方才看见凤凌的脚踏上那悬崖边缘，不知道怎麽的，他的心忽然一阵揪紧，他不敢想象若是凤凌再前进一步……握紧的拳头这才感觉掌心湿润，竟是生生给吓出了冷汗。
面对凤凌的质问，他吐著气道：“臣怕您掉下去……”
凤凌不屑道：“你以为我会那麽蠢吗？”
“当然不是。”李全不禁苦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可他当时完全是情不自禁，脑子里似乎是被吓得瞬间空白，一切皆出於本能。
大致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後，李全决定兵分四路，将带来的人分成五人一队进行搜寻，凤凌表示赞同，但在看到他安排一队人留下保护自己的时候，凤凌拒绝。
“让他们保护我，那你呢？”凤凌指著李全。
“臣自然是去找大皇子。”
“你一个人？”
“是。”
“……”
凤凌深吸一口气，像是竭力在忍著什麽，道：“父皇让你保护我，你却把我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