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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尽眼中欢(137)

封易辰皱眉:“别吵。”

“呃……”清慕窘了一下,“你……”

“你怎么还那么幼稚,一说不过就开始大吵大闹,又不小孩子。”

清慕死死瞪著封易辰,只不过那一双蓄满水光,肿的跟个桃子似的通红眼睛,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封易辰竖起么指贴上清慕的脸,替他轻轻刮去面上泪痕,眉梢一扬,淡淡道:“你想要替薛景墨背错还债,我可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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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慕狠狠震了一下,脸颊极尽轻柔的摩擦感,已经勾去了他的大半心魂。

他恍惚道:“我、我怎么替他背错还债……我又不是阎王,又不是神仙,能把那几百条人命都还回来……小修要杀他,你也恨死了他……我……我能怎么做啊……”

他说著说著又再簌簌落出两颗滚烫的泪来,砸在封易辰的么指上,啪嗒啪嗒。

“……而且我至今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在如斯的时候,我虽然……也不觉得自己就只是一个普通小倌那么简单,可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幻想自己竟然是什么太子殿下啊……再说我失踪也有十多年了,谁还记得我啊……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说得对,除了滥用权力,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用都没有……你看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境地,就谁也救不到,谁也帮不到了,还……还害得小修这么多年……呜……我这个废物……大概真的……不该出生……”

封易辰听到这里打断他:“说什么傻话,就算不是因为你,薛铭修也不可能放过薛景墨,”他拍拍清慕的脑袋,道:“你那个弟弟,可比你厉害得多了。我也想不明白,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清慕抽噎几下,缓了缓,迟疑地问:“厉害的意思是……”

“很聪明,也够狠毒,”封易辰很快接过话,轻描淡写地,“所以,他才能活下来。”

清慕鼻子一酸,不知该说些什么。和薛铭修相比起来,他虽然只过了短短五年的太子生活,可是那五年,他过得实在是太好,好得简直都过分了。

他抽抽鼻子,哽咽地问:“如果我没被拐走,也在皇宫长大……现在,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你?”封易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地道,“不,你不会,也不可能。”

清慕眨眨眼,有点别扭地说:“你……你这是不是在变著方儿骂我笨呐……”

“呵呵。”封易辰低低一笑,滑下手缓缓摩挲清慕柔软的发尖,眼睛底蓦地闪过一抹温和。

“不是说你笨,而是你被宠成那个样子,谁都要听你的话,谁都要看你的脸色,巴结你都还嫌来不及……你怎么可能,长成薛铭修那样子的人,”他顿了顿,眉目间淡得看不出情绪,“虽然你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样,不过好歹玄穆,至少在表面上,是把你高高捧在天上,容不得人来动你的。呵,否则……”

“等等……”清慕觉得脑子有些昏,“玄……穆?穆爷?……玄……!?”

封易辰眼底的柔软一闪而过,他奖励似地拍拍清慕的脑袋,说:“这么快就能抓住重点串起来,看,你其实是很聪明的啊。”

清慕缓缓张大嘴巴,惊道:“难道穆爷他……他是……”

封易辰静静望著他清慕并不说话。而清慕很明白,这应该就是……默认的意思了吧。

瞬时天旋地转。

“呃……”他终于忍不住身形一晃,不过幸好被封易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天!这是怎么了?好像一梦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难道如斯是专藏皇室子弟的吗?”

封易辰捏捏他的手腕,淡淡道:“也就你们两个而已。呵,不过玄穆也真是够厉害了。他明明是我们三个中最恨薛景墨的人,但居然可以任由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活过十多年,却也不动你一下。”

清慕愣了:“……穆爷他……最恨父皇?为……为什么?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华国和暄国……早就没打仗了啊。”

封易辰微微一笑:“那就,要去问你的四皇叔了。”

他说完也不顾清慕更加错愕的惊愣表情,只转头望了望天。此时夜色渐黑,而且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从夏天到冬天,就这么毫无知觉地过去了。有时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走吧。”封易辰用了一点力气,拉过清慕的手腕,将他往外拖。

清慕配合地往前走了几步,疑惑道:“咦……走?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可以不呆在这里了吗?”

封易辰碰碰他的指尖,虽然那语气很淡,可清慕就是听得出来其中善意的戏谑。

“怎么,还住出感情来了?舍不得走了吗?”

“怎……怎么可能!”清慕一听立马摇头,随即垂下眼,脸颊两边似乎带了点薄红。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小声嘟囔了句,“一个屋子而已,你、你又不在这里,我对它能有什么感情……”

他刚一说完这句话,就感到封易辰牢牢握在他手腕上的掌心,忽然一热。现在天气冷得厉害,而这让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全身,都不可遏制地温暖了起来。

封易辰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那以后,就来这里生活吧。”

这句话话音刚落,不仅整个房间,好像连这一整片天地,都安静得有一些不知所措。清慕呆滞地愣在原地感受了很久,想,那大概……是他的心吧。

其实若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句话里真的还存在很多漏洞。比如是谁要来这里生活?比如要生活多久?再比如……要怎么生活?

这一切都很重要,可是在这一刻,清慕都不想问。

可是在这一刻,薛铭仁,都不想去问封易辰。

他知道有一些东西,止于微妙,止于模糊,止于暧昧,那就已经很好,也就已经很够了。他现在不愿去追根刨底,只想要去深深,深深地感受,这一个瞬间的永恒。

“……哦。”他恍惚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封易辰默了一会儿,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轻飘飘扔出一句。

“我也,很喜欢这里。”

“……”

清慕登时听见自己脑中有一根弦,啪地一声断开;而后便是心底骤然响起的,那一片堪比烟火炸裂──不,是比它还要更加热闹的,绵延万里的开花声。

一朵一朵望风而去,很快,就连缀成了一片花海。

清慕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还要再发多少次愣才够,又或者,他已经把他这辈子所有的愣,都全部发完了。

封易辰依然没有回头,仍是轻轻扔下那一句:“走吧。”

“……”

清慕听著听著忘了回答。只是忽然一下子忍不住,又想要哭。

他想到曾经是他,是他,是他……无数次地拉住封易辰的衣袖,抱住封易辰的胳膊,牵住封易辰的衣摆,低声下气地恳求著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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