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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17)

无声电视。

「叭——」,很长的喇叭声,春惊醒过来。看着停在他身边的计程车。

「不要命了啊!都红灯了还不快走!」叨着菸的驾驶摇下车窗怒吼。

想像。

春发现自己刚才在『想像』。

他被拖进去了。

春抓紧外套,快步地跑向斑马线另一端。车流在他身後合拢,喇叭声甚嚣尘土,路人在身边匆匆而过。无声电视修好了。

春回首。

夏至恒还在对岸。春再确认了一次,那张脸、那个笑容,不会有第二个,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夏至恒。

夏至恒还在跟那些女孩子谈笑,其中一个女孩子抬头不知道跟夏至恒说了什麽。夏至恒伸出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另一个女孩子挽住夏至恒的手,指着前头一条巷子,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好刺眼。春看着夏至恒被勾着的手。好刺眼。

春在下一个红绿灯时回头过了马路。夏至恒已经转过了街角,走进刚才女孩子指的小巷。

春在小巷口停下来,小巷里一片灯红酒绿,全是霓红灯和立式看板,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巷口,看见春走过来,递给他一张广告单。「小哥,来我们这边吧?我们这边便宜,第一次来还有特别服务。」

是『那种地方』。春在唇边默念。

夏至恒去『那种地方』。

夏至恒和一群女孩子去『那种地方』。

一次还六个。

春刹那间有种晕眩感,他伸手扶住旁边的墙。

春接了传单,看了一眼上头的印刷体,是一家叫『蜜桃女孩』的店。

上面印了一个穿着细肩带的女孩子,身体前倾,露出蛋白质与蛋白质间的空隙,上面没有其他文字,只有最下面一行以红色字体印刷的号码。是电话。

春走进巷弄里,找到那家店,走进去。

店里头装修得很暗,左手边有个柜台,右手边有条通道,好像通到大厅。春看了一眼,『好像是个卡拉OK厅』,里头隐隐传来男人和女人合唱的歌声。

夏至恒理所当然地不在这里。

他也不是来找夏至恒。

春站在那里实在太久,久到柜台里的人不得不探头出来。

「预约号码?」柜台的欧吉桑问。

春缄默。

欧吉桑皱起眉头,翻翻手里簿子。

「第一次来?」

春缄默。

欧吉桑把手里的簿子转过来递到他面前,「想点什麽歌,选一首。」

春低头。簿子上是一列表格,上头写着好乐迪常见的那种歌单。看起来都是很寻常的歌。「酒後的心声」,「爱拚才会赢」,「望春风」,「望你早归」,「小姐请你给我爱」,「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月亮代表我的心」。

春点了「酒後的心声」,转身往右边走。

欧吉桑拦住了春。「先付款。」他用一种暧昧的笑容说。

春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千元大钞。

欧吉桑变了变脸,他把歌单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斗大的字。

「一首歌三千五,唱两小时,延长时段每个小时加五百,小菜每种加一千。」

春抽出钱包里所有千元大钞,按到欧吉桑面前。

欧吉桑收了钱,一边点钞一边打量春,春缄默。「你不像是会来买的人。」他舔着手指,点完四张钞票,找五百元回去。春伸手去拿时,欧吉桑忽然按住春的手。

「不加小菜?」欧吉桑问。

春吓得颤一下。肢体接触,那是春的弱点,即使和女友,春通常只及於牵手,搂抱次数不到三次。接吻的话,因为接触面积不广,春反而能够接受。

春摇摇头。欧吉桑嘿嘿笑了两声,抽回了手。

春走进了卡拉OK大厅,前一批客人好像已经走了。

他环顾室内,几张圆沙发,一面电视墙,四分之一圆立台,几只麦克风,天花板上的七彩霓红灯。很典型的那卡西。

他等了足足三十分钟,等到春快觉得这是不是单纯的诈骗。才有个人匆匆走过来,女人,浓妆艳抹,春目测她在距今四十年前左右在地球上诞生。

「抱歉,被前一个拖到太久。我看就不用唱歌了吧,直接进来。」女人说。

春跟着他走,大厅後面是一间间房间。看起来像卡拉OK包厢。

女人打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里头很昏暗,左首有个摆在地上的小梳妆台,右首有张垫被,摆在地上,盖着鲜绿色的薄被,传统的竹编枕。床的右边有盒梳洁卫生纸。

房间里弥漫着『枪管发射过的气味』。春想起那个梦境。

女人跪在小梳妆台前,匆匆调整自己的发型,拿起粉扑来补了个妆。回头看春还站在门口,对他笑笑,「不好意思嘿,再等我一下下。」

不要紧。春用唇语说。

女人终於补好妆,转过身来跪坐到床垫上。

春站在门口不动。

「你要不要把门关上,开着门我是没差啦,可是怕会吵到其他客人。」

春把门关上。

女人伸手把上衣脱掉,俐落大方,春看见他里头穿了一件古老的肉色内衣,不是胸罩,春把憋紧的气吐了出去。她边整理头发边对春说:「拖到半小时我会跟柜台讲,叫他帮你延。快点开始吧!」

开始什麽?春又用唇语问。

女人错愕,回头看着春。

「你刚有点歌吧?钱付了?」女人问。

春点头。

「你点了『酒後的心声』对吧?」女人问。

春点头。女人拍拍胸脯:「我还以为我搞错人了,要是弄到别人帐上就麻烦了。没弄错就好。你还站在那干嘛?过来啊,时间已经不够了。」

春走过去,跪坐在床垫边缘。

「要我帮你脱衣服还是你自己脱?」

春犹豫了一下,自己脱了外套。

「别停下来啊。不脱其实也可以啦,可是你穿这麽厚,怕你待会会热。」

春脱了毛衣,解掉衬衫,又脱了内衣。上半身赤裸。

女人露出意外的表情。「你好年轻,而且好瘦。不要误会,不是说客人你体格不好,你长那麽帅,跟你那样反而我会不好意思说。」

女人抓住了春的裤头,往下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春的枪管。

武器落入敌手。春的脑袋里警铃大作。

春试着往後退。但女人好像很擅长应付各种反应,又或者春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春的武器仍然落在敌手。女人抓着枪管,拉开保险栓,上膛,开始填装子弹。

春受到惊吓,拉着裤子退到墙边。枪管脱离敌手,但仍在敌人视线范围。

女人没有气馁。房间很小,很暗,女人跪在春面前,伸手,再次掌握枪身,女人低头,用舌头清洁枪管口。

春的iphone4S从口袋滑出来,掉到地上。播放的是小田和正的『那一日突然间』。

春再也无法忍受,他扶着墙站在起来,把枪收回枪套中,插回保险栓。

春(九)

「客人?」女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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