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面挣扎着,一面还嘟嘟囊囊地说着:“我不要你死晓昀……”
他于是叹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苦笑:“这次也辛苦你啦……老师。”
◇
这似乎已经变成例行作业了。每次长篇故事的最后收稿期,都必须进行这样的仪式,他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把男人从堆满纸张的房间脱出来,暂时放到内裤堆上(因为那边最空而且软软的很好睡),他戴上口罩,开始清扫家里,从浴室清扫到厨房,把长香菇的杂物一袋袋运出去放,把黑色的桌子刷回白色,再把借住的六脚生物们扫地出门。
等到确认视线范围内一点可疑的脏污都没有后,再过去把内裤堆上睡得正酣的男人叫醒,把内裤塞进洗衣槽里(他很坚持不用手洗会变型),把男人带进浴室里,让他坐在小凳子上,从后面搓洗着他的头发。再把睡眼惺忪的男人背起来,丢到放有消毒水的浴缸里,先从头到脚物理消毒一次,再由他用肥皂细细地擦拭一遍。
然后他会替男人剪指甲、理头发,趁着男人还半梦半醒的时候,系上围巾走进厨房,从赈灾的白粥开始煮起,再配上清淡但营养均衡的生菜沙拉,最后用蜂蜜加上牛奶,微热了之后端到恍惚的男人面前。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脖子系着餐巾,头上披着浴巾,身上穿着宽大的衬衫,皮肤已经由全黑洗成全白,仍旧一脸茫然的年轻男子,就是他誓言追随的对象。
“老师,牛奶还好吗?温度可以吗?”
“嗯。”
“肚子饿吗?有鱼片粥可以吃喔。”
“嗯。”
“老师,你活过来了吗?”
“嗯,康多洛马塔斯基万岁。”
……看来还没完全复原。
“老师,赶稿是很好,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我……我们是不能没有你的啊!”他担忧的说。
对一位出版社的编辑,男人是任何被称为编辑的人都无法忽略的存在。从十八岁以“亚当的内裤”这种奇怪的笔名开始执笔,第一本“男人真命苦”就石破天惊地挤上租书店十大排行榜,被誉为言情小说界的奇葩。而后更以“男人系列”势如破竹地进军女性市场,几乎本本十刷,刷刷十万,到今年二十三岁了仍是不减其锐。他的出版社三十几位员工上至老母下至儿女全靠他养活。
因为他是那间“菊飘飘”出版社唯一一位男性,所以就被派来守护这位作家的写作情形,从第一本“男人真命苦”到现在的“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忽焉竟已五年了。
“阿编。”
“……老师,人家我有名字的,我叫许瑞尧,你记不住好歹也叫个阿尧……”
看着眼前的作家两眼发直地喝着牛奶,虽然跟了他五年,编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进入他的记忆体里。他对老师所知也有限,除了知道他有个名字叫“阿秀”外,就连他究竟是爹娘生的还是外星人降生地球也不知道。
“谢谢你,阿编。”
“……不客气,老师。”
但是看着他睡眼朦胧地向自己道谢,手上又拿着可能有数百万产值的稿件,编辑忽然觉得,就算被他记成蜗牛也不算什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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