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无法肯定,但能找的地方全找过了,可能去找的人也全问过了,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就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像大树一样高61
“现在还无法肯定,但能找的地方全找过了,可能去找的人也全问过了,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就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秀朗疲倦地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小时候也被绑架过两次,两次都是未遂,一次还是熟人。父亲已经很低调了,但是再低调也没办法瞒过内部的人。”
我十分惊讶,秀朗从没跟我提过这些事,在我面前,他总是很少提起林秀仰,反而是经常提及他早逝的母亲,彷佛他母亲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我五岁的时候,照顾我的保母绑架我,不过说是绑架,她也只是把我带回老家,然后打电话给我父亲,打算跟他勒索一亿,他知道我们家有钱。”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秀朗看了我一眼,眼神凉凉的。
“我父亲根本没接到那通电话,他那时候去国外出差,整星期都没有回来。绑匪找遍了国内,都找不到可以拿我来勒索的亲人。后来还是我叔父意外接到电话,就是秀明的父亲,他立刻就付了钱,保母丢下我去拿钱时被警察逮个正着,我就被叔父带了回来。”
他冷笑了一声,眼瞳里却流动着水光。
“天下有舍不得拿钱赎自己小孩的父母,我父亲则是连小孩被绑架都不知道,接不到绑匪电话的爸爸,我看古往今来也只有他一个吧。”
我看着秀朗,他背脊挺直,眼睛里满是血丝。一直以来,他在我心底的形象,总是玩世不恭、总是吊儿啷当。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即使我们交往这些年,即使我自诩他是我一生至今为止爱过最深的男人,我却从未、也不曾试图了解过他。
“秀朗。”我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望着我。
“既然这样,就不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我定定地望着他,“不要让立树,成为第二个你,林秀朗。”
秀朗似乎微瞪大了眼,他随即撇过头,看着桌上那具电话机。
“等吧,现在就只有等了。”
我和爱文都坐在沙发上,我给杨昭商去了通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秀朗则一直坐立难安,频频进出办公室,还摔桌上的文件出气,好像电话不响是他们的错似的。
爱文始终把头埋着,我本来以为她等到睡着了,没想到等秀朗第五十二次踱出办公室时,爱文忽然开口了。
“我……一直以为,养小孩是很有趣的事情。”
爱文深呼吸了一下,她脸上的妆全花了,她却丝毫不在意,还用指尖抹了一下眼角的眼影。她仰起头来,让过多的泪水滑回眼睛里。
“我一直以为孩子很有趣,到我这个年龄,同年纪的朋友几乎都有孩子了。每次和她们聚会,看见她们抱自家的孩子来逗弄,看见亲子的笑容,我总觉得好羡慕……打从心底地羡慕。第二次流产时,我难过到简直想自我了断,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爱文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让我看到她的哭脸,自嘲地笑了声。
“直到带立树回来前,我都觉得养孩子是件幸福的事。只要我的人生有了孩子,就够圆满了,除此之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不住吸气,我从桌上递了一张面纸给她。
“但我终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我把孩子当作一个可以炫耀玩赏的东西,以为他们像宠物一样,只要给予周全的照顾,他就会好好地长大。但是不是,我现在才知道,那是一个多沉重的责任,沉重到任何一点轻慢和殆惰,都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责任。”
爱文用我给她的那张卫生纸压住鼻子,忍不住又是泪如雨下。
“而我竟没有任何觉悟,就让你把立树交到我手上,我实在是太傲慢、也太傻了。阿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猝不及防地,爱文忽然侧过身,把额头搁在我的肩头,我感觉她的眼泪湿滑。
“等立树回来……如果立树回得来的话,你就把他带回去吧!不管秀朗怎么说,立树在你那边,比在我们这里好得多了,你才是抚养立树最适当的人选,阿桓。”
听见这些话,我的心头竟像打翻了一锅酸辣酱般,五味杂陈。
我想我的确再心底比较过很多次,关于我和爱文谁比较适合照顾立树的问题。
我也不否认,在听到立树失踪,而且可能是跑来找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有暗暗欢快一下。我甚至会想是不是爱文他们待立树不好,立树终究觉得恒恒那里才是他的家,所以才会离家出走。
『看吧!立树果然还是要由我照顾才对。』我很难没有这种想法。
但现在,看见爱文哭红的眼睛,还有她的坦白,我不禁觉得惭愧起来。哪边比较好、谁比较有资格抚养立树,说到底都是大人的面子之争罢了。
我想他搞不好就是感受到大人这种压力,那种费尽力气想要他认同、想要他把某个地方当作家的意图,所以才会逃、才会像这样,不断不断地从大人身边逃走。
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和爱文都倏地抬起头来。
我的心狂跳个不停,脸色苍白地看着铃响的电话机,却没有接起来的勇气。秀朗也听到电话声,从办公室外冲了进来,他似乎也深吸了口气,才把电话筒拿起来。
“喂?我是林秀朗。”秀朗按下了广播键,整个办公室内都能听到双方的声音。我们三人都如临大敌,屏息听着对方的回话。
然而电话那端,却传来令人意想不到的嗓音。
“秀朗?”他确认似地问了声,语气平板而沉闷。
这个声音我在自己的手机里听过好几次,那是秀朗的堂哥,林秀明。爱文似乎也相当惊讶的样子,在沙发上坐直了身。
秀朗的脸色冷冷的。“什么事?我现在很忙,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别打电话过来!”
他说着就想挂断的样子,但林秀明竟哼笑了声,出口的话令秀朗整个人僵住。
“即使是立树的事情?”
我和爱文对看了一眼,秀朗似乎也相当惊讶,他重又拿稳话筒。
“立树的事情?你知道立树在哪里?”
“嗯,看来你们真的找了很久啊。吴正桓也在吗?”
没想到他忽然提起我,我见秀朗看了我一眼,便起身走过去。
“林秀明?是我,你知道立树去了哪里吗?”我凑进话筒问。
林秀明沉默不语,秀朗显得极为不耐烦,抢过话筒便吼道:“林秀明,你搞什么鬼,你知道立树在哪里的话,就快点说!”
“与其说是知道他在哪,不如说,他就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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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知道他在哪,不如说,他就在我这里。”
林秀明淡淡地说,一如往常惜字如金。但现在不是他惜字如金的时候,这下子连我都着急起来,正想问,秀朗却抢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