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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为名(出书版)(10)+番外

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安地搓著手,聿律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那是个两房一厅的简单公寓,就一家四口而言当然是嫌小。

客厅正面的墙上有个醒目的十字架,除此之外就是很平凡的住家摆设。

“那个……我、我没有请过律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该跟律师说什么、帮你们什么。所以……”叶太太仿佛意识到自己非说什么话不可,艰难地开了口。

“没关系,我们理解。没有人是天天请律师的。”聿律笑著说。

但叶太太却笑不出来,她沉默半晌,聿律看得出来她在挣扎什么。

“那个……阿常他……我先生他,他真的……真的做了那种事吗?”她低下头。

纪岚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聿律阻止了他。“你是指什么事呢,叶太太?”

“就是……警察说的,强暴……别人家小孩什么的……”

叶太太深吸了口气。聿律在纪岚脸上看到满满的怜悯,他忍住在他脸上捏一把的性骚扰冲动,十指交扣在膝前。

“叶先生跟你说,他做了吗?”

叶太太赶忙摇头,“不,其实……我没有见到他。只有警察局打电话来,警察跟我说……跟我说叶先生被抓了,要我来保他。可是过了一会儿,我还没来得及筹钱,就又接到一次电话,他说我先生因为很危险,所以要被关起来……”

聿律和纪岚对看一眼,逮捕之后立即收押,收押之后立即禁见,这的确是强暴犯常有的VIP级待遇。叶太太大概是见两人神色游移,忽然伸手抓住了纪岚的手腕,

“我先生……他会被关很久吗?他要坐牢坐一辈子吗?看电影里监狱都很苦,会有人欺负他、打他什么的。我想过要不要带点钱去给他,听说那种地方都是要给狱卒塞钱的,但是一下子又拿不出什么钱……”

“等等,等等,叶太太。”

聿律似乎又好气又好笑,制止了叶太太,“还没审判呢!现在只是暂时把你先生收押而已,连调查庭都还没开,监狱什么的,未免言之过早了。”

聿律看这女子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抓了抓花裙布。

“是……这样吗?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懂。”

她说话时,那个一开始来开门的小女孩一直待在卧房门口,用房门遮著半边身体,窥看著客厅里的客人。

“叶太太,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一直沉默的纪岚终于开了口。

叶太太摇了摇头,“我不敢……我不敢让我婆婆知道,她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这种……这种事情,我连我家人也不敢说,只告诉我妹妹,是我妹妹说要帮阿常请律师比较好,我才去找你们的。”

“那就保持这样吧。叶太太,关于叶先生的事,请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会尽全力地协助你先生。”纪岚说。

叶太太对年轻的纪岚似乎没这么恐惧,她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相信……相信我先生他真的……”

“叶太太,你相信你先生吗?”聿律忽然插口。

叶太太像被什么电到似地,蓦地抬起头来。“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忽然被触动什么似地,把脸埋进了双掌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只是坐在家里,等阿常像平常一样下班回来。可是忽然就有人告诉我,阿常做了坏事,要被关起来,要我拿什么身分证明的东西去。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说,我先生他做了坏事……”

纪岚深吸了口气,聿律看了他一眼,那双黑得深富穿透力的眸子泛著光泽,那是这个男人在工作时才有的眼神。

“叶常先生说他什么也没做。”纪岚说,无视于聿律的制止:“他在看守所时,和我的前辈说过,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是无辜的。”

“真……的吗?”

叶太太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来,聿律看她颊上已全是湿的。

“阿常他……真的这么说?真的吗?”

她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又觉得悲从中来似的,眼角又沁出几滴泪,她伸手抹去,过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我和阿常……是在更生团契里认识的。”

叶太太双手抓著纪岚递给她的卫生纸,悠悠地说,她示意地看了一下墙上的十字架,纪岚也追随她的视线。

“这么说来,叶太太以前是……?”

“嗯,我从高中时代就发现自己是个Les,也参加过社团,我是个同性恋。”

聿律注意到她的用辞,和叶常不同,叶常在提到自己这些过去时,总是用一种忏悔的语调。但这个女子不同,聿律隐约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我和阿常……在结婚之前,其实都有自己的伴侣。我从高中到现在,不知道换了几个女友,一直到我加入团契之前。”

纪岚安静下来,聿律就代他问,“为什么你会忽然想加入团契?”

叶太太憔悴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

“我爸妈都是基督徒。”

叶太太慢慢地说著。

“我年轻的时候……很叛逆,总是不理大人的想法。八年前我妈出车祸死了,留下我爸孤单一人,后来又中了风,我妹一肩扛起照顾他的责任……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我……我应该要有所改变,我那时候很强烈地意识到这点。”

聿律和纪岚都没有开口,静静听著叶太太的陈述。

“所以我就加入了教会的更生活动,在那里,我遇到了阿常。他是个非常好的人……真的非常好,他很照顾我,像照顾最亲的妹妹那样照顾我,他也帮我照顾我的父亲。那个时候……阿常就好像一道曙光那样,让我整个生命都完满了。”

“然后你们就决定结婚?”聿律问。

叶太太又扯起一丝唇角。

“我……不像阿常这么坚定。”她说:“阿常的伴侣……就是他的前男友,感情非常深厚,他们从高中就开始交往,他们是吉他社的社友,以前经常一起唱歌的。后来他考上了国外的学校,却为了阿常不肯跟他走而放弃。在国内的公司找了工作,买了房子,就等阿常搬过去跟他一块住。”

“阿常加入更生团契时,他甚至还找上门来闹事。他……替阿常选了戒指,硬逼著阿常戴上,阿常不肯,他就揪著他的领子,要打他的时候却下不了手,他就这样看著阿常,不停地流眼泪。我……从没看过一个男人哭得那样伤心过,”

聿律忽然觉得有什么钻进了心口,让他心脏抽了一下,他忙强将它压抑下来。

“阿常叫他快点走,说他是魔鬼,要他不要再诱惑他,还说希望他能像他一样好好改过,这也是为他好之类的。”

“后来教会的人叫来了保全,他就被保全给拖了出去,临走前他一直看著阿常。我那时候就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挣扎喊叫。但那种……绝望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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