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还没问过我要不要呢,就擅自画了一大堆蓝图。这人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严重欠缺计画性。”
聿律看著纪岚的神情,听他的语气,不知为何有种模糊的想法窜上脑海。但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聿律实在不敢正面肯认那种想法。
但像这样沉迷于自己思绪中、一点防备也没有的纪岚,聿律确实是头一回见著。
“那你……那你会这么做吗?我是说,放弃当律师什么的。”聿律问。
纪岚好半晌没有答话,直到计程车驶近聿律家时,他才开了口。
“不会的,继承家业什么的,当年要去念Cornell前我就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法律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下去了,就不会随便回头。”
聿律不禁松了口气。虽然他发觉,纪岚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著他的眼睛。
车子在聿律家巷口停下来,聿律抓了公事包,向司机道了声谢,伸手便按开门锁。
但聿律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就感觉有人扯住他的袖口,回头一看,却是纪岚。
“纪岚?”
聿律有些意外,心想该不会是什么东西忘了带了,忙低头看看后座地板上有没有不慎遗落的头皮屑或保险套。
“前辈。”
纪岚叫了一声。虽然纪岚明明一滴酒都没沾,但聿律总觉得他脸色陀红,不似平常白皙,而且总觉得纪岚正在犹豫什么,捏著他袖口的布都快变形起皱了。
“前辈,我有个请求。”
纪岚终于开口了,嗓音有些干涩,他的语气认真,就像在法庭上说:“庭上,辩护方提出一个请求。”那样恳切。
“前辈可以……吻我一下吗?”聿律听见纪岚说。
以爱为名十九
“前辈可以……吻我一下吗?”聿律听见纪岚说。
轰隆。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聿律的娘、聿律不知在哪里的爹,聿律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的子孙聿律不肖,终于因为妄想过度烧坏脑袋啦!
聿律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幻觉”,他的妄想功力Level Up,进入具现化的阶段了。
早知道最近就不该放任Ricky出去找朋友的,害他最近都只能和自己的右手秉烛夜谈,欲望堆积的结果就是脑细胞大量死亡。再这样下去,聿律觉得以后自己光是冥想,就会有美少年从天上掉下来也说不一定。
幻觉中的纪岚仍旧注视著他,像在等待他的决定。聿律浑身僵硬,他钻出车门,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回到家里,打开水龙头,放满一整桶的冷水,再把他的头连下体一起浸到水里。
“抱歉。”
然而这时幻觉里的纪岚却松开了手,聿律看他低下了头,脸上满是自嘲。
“就算是前辈……也不可能随便就亲吻什么人吧。”
纪岚说著,看了眼石膏化的聿律,“真的很抱歉,是我太鲁莽了。前辈应该吓了一跳吧,对不起,请前辈忘了刚才的话。晚安,前辈。”
纪岚说著就坐回车内,向司机不知吩咐了什么,车门关起来,过了一会儿引擎传来轰隆声,车灯遽亮,照得道旁的路树大放光明,又倏地回归黑暗。
劳斯莱斯往马路那端扬长而去,留下已化成石膏像的聿大律师。
***
接下来一整个周末,聿律都在心神丧失的状态中渡过。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睡著、何时起床,何时把晚餐吃下肚,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把牙膏挤到买回来的水饺上,也记不得自己何时和Ricky爬上床,回过神时他的XX就已经插在美少年的OO里,而Ricky还在呻吟。
聿律的生理机能显然还在持续著,脑袋却已全被另一个思绪占满。
为什么?为什么纪岚要对他说这种话?
聿律绞尽脑汁地思考著,或许纪岚是在做什么验证,就像那天在看守所模拟那样,纪岚可能遇上了一个接吻魔的案子,有个大叔随便在路上抓到美少年就吻,所以纪岚想试试看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人。
也有可能纪岚受到了什么打击,所以脑袋一时失常。比如说发现妻子有了外遇,说是要去参加晚会,其实是和什么年轻又持久的猛男去开轰趴了。纪岚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才自暴自弃地想找个更糟的人来出轨。
还是纪岚其实被下蛊了……?那个什么港片不是常演吗?原本乖乖牌的少女一夕之间变了个人,到处找男人一夜情,以纪岚在司法界结的仇的确很有可能,搞不好凶手就是那个艾检察官。
或是那个纪岚其实已经不是纪岚了。聿律告诉自己,现在藏在纪岚皮下的可能是某个蠕虫星人,就像IBM里演的那样。
或是纪岚……
聿律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上午,从坐著想到躺著想,又从躺著想到把Ricky抱在膝盖上想,想来想去全没有一个答案能让他满意。
而且他回想纪岚的话:就算是前辈,也不可能随便就亲吻什么人吧?那个“就算是前辈”的句型让他很在意,感觉“前辈”的前面省略了某些形容词。
是“就算是如此淫荡的前辈”,还是“就算是如此没节操的前辈”?也有可能是“就算是如此淫荡又没节操的前辈”……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就算是如此英俊又多情的前辈”,聿律自暴自弃地想著。
所以果然是幻觉啊……要是是幻觉那该有多好,聿律虽然平常老是希望妄想成真,但真的这样活色生香出现在面前,反而让他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那天他真的依言吻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聿律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般抱著客厅里的抱枕,在Ricky诡异目光下想著。那个人的嘴唇,以聿律那天亲手触碰过的触感,一定十分柔软,柔软之外还带著一丝冰凉,而他可以用他炽热的舌和火辣的津液,慢慢加温、慢慢濡湿。
以纪岚家那位大家闺秀的保守度,一定连舌吻的舌怎么写都不知道。他的舌头会伸进纪岚从未有人开发过的口腔,细细扫过他的贝齿、缠住他的丁香小舌,让他的里头充斥著属于他聿律一个人的气味。纪岚会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两腿发软、四肢无力,最终软棉棉地倒在他怀里,还会气若游丝地说一句:前辈,没想到你这么棒。
“……虽然不想打扰你的妄想时间,但请不要把妄想内容念出来好吗?”同居人Ricky在一旁不堪其扰地说。
为什么那时候就这样傻住了呢?聿律你这个胆小鬼!就算是被蠕虫星人侵占,至少皮囊也是纪岚的,没鱼虾也好啊!
聿律的周末就在茫然与懊悔中悄悄地渡过了,这周三就是第一次开庭日,聿律却什么也没准备。而纪岚仿佛也洞悉他的心情般,整整一周连电话也没来一通。
以致于周三清晨开庭之前,聿律在闹钟催促下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镜前整装时,脑袋还晕糊糊地乱成一团。
好在纪岚和他说好除非必要,聿律不会上前线打仗,也就是交互诘问部分全交给纪岚一个人,聿律只要负责在旁边摇旗呐喊,露大腿稳定军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