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我看见了!”
李芾忽然大叫起来,整个法庭都吃了一惊。
“我看见了……我都已经看见了,他浑身是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怎么能说出来呢?我不可能说实话的……”
纪岚用两手抓住了证人席的桌子。
“你看见了什么?”纪岚追问。
“我看见……我看见……不,拜托你们不要,叶弟他不是这种人。叶弟他、叶弟他救过我的命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请你们不要抓他,改抓我吧……”
“李先生,你看见了什么?”纪岚用充满魄力的语气说著。
聿律看李芾直视著纪岚,好像城池沦陷前最后的负隅顽抗,但很遗憾纪岚开的是航空母鉴,轻易地就撞倒了李芾的泥砌城墙。
“我看见……我看见了啊!看见叶弟……看见叶先生他,在那间厕所里,强奸了那个小孩子!”
李芾用全法庭都能听见的声量说著,半晌像是被自己的声量吓到似的,整个人又是一缩。满室哗然。
“我不知道,我看见好多血,我明明看见了,却怎么也动不了,我想他一定是被什么附身了。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叫他去二楼厕所,他也不会……这几天我每天都去菩萨庙,请菩萨把叶弟身上的恶障赶开……”
聿律看见检察官席上的艾庭似乎吐了口气,双手抱臂坐回椅子里,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聿律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深怕下一秒上面的法官就会一敲法槌,说声:‘本案定谳,把被告给我拖出去斩了!’
但纪岚却异乎寻常地震定,他仍旧站在证人席前,低头沉思半晌。
“是在哪里看见的?”他问道,李芾显然反应不过来。
“在哪里……?”
“嗯,刚才我询问证人那个男孩的长相时,你回答说不记得了。但是当我问起小男孩的穿著时,你却能够清楚回答出男孩上身穿的是蓝色。”
纪岚问著,“忘记脸、但却记得衣物的颜色,这代表你并不是在第一现场,也就是西栋二楼厕所目击这件事,而是在别的什么稍远的地方,对吗?”
聿律这才明白方才纪岚为什么要先问男孩的特征,想必是为李芾的证言做了最后的打算,才预先在前面留伏笔。他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可以体会纪岚说的:把敌人当证人并无不可,询问技巧罢了。
“对……我是在隔壁东栋……东栋的二楼,那里也有厕所……”
“你为什么会跑到二楼东栋的厕所去呢?”纪岚耐心地问。
“因、因为仙人掌。”李芾答道。
“仙人掌?”
“嗯,刚、刚才也有说,我在每间厕所都养了盆景植物,其中有几株是仙人掌,我看到下这么大的雨,要是把那些小弟们淹死就糟了,所以就想去把那些盆景暂时拿下来放地上……”
“你去处理仙人掌,是在中庭遇到叶常先生之前,还是之后?”
“是、是之后,我就是因为告诉他可以去西栋二楼厕所,才会联想到我放在二楼的盆栽的。所以叶弟离开之后,我就赶快到处去救我的小朋友。”
李芾又垂下头,“早、早知道就不该叫叶弟去那里了,如果不是我的话……”
纪岚很快截断他的话头。
“你到了东栋二楼的厕所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放在气窗台上的仙人掌拿下来,还好那里的气窗是关闭的,雨没有渗进来多少,那些孩子还很好、很健康,我就赶快把那盆仙人掌从窗台上拿下来。”
法庭上响起一阵窃笑声,聿律虽然之前就大概猜到这位警卫微妙的性格,毕竟一般人也不会一天到晚拿相机拍自己的同事。
“把仙人掌拿下来之后呢?”
纪岚的眼睛直视著这位奇貌不扬的男子,“你看见了什么,证人?”
李芾那张2D脸一下子垮下来。
“我、我看见我的同事,就是叶弟,他一手压在门上……”
“为什么会认为他是叶常?”
纪岚打断他的话,用红外线笔指的萤幕上的厕所照片。
“东栋和西栋间有一段距离,就像这张照片显示的。这里离隔壁栋至少有二十多公尺,又隔了两片气窗,证人你刚才不是说,不记得男孩的五官吗?你是因为清楚看见那个加害人的长相,才认为那是叶常吗?”
“不……不是这样的。因为、因为他穿著警卫制服……而且我不久前才叫他来二楼厕所,我想除了他以外,应该不会有别人。”
“他穿著和你一样的警卫制服吗?”
“一样,裤子一样,我们制服是海军蓝,就算远远看起来也很醒目。而且我看到的时候裤子是脱下的,脱到脚踝……”
“裤子一样,上衣一不一样呢?”纪岚一如往常紧迫盯人,聿律看李芾整著人被逼到证人席最后方,双手贴著后头的矮墙。
“上衣……因为没有看见,所以不确定。”李芾对著几乎逼到他眼前的纪岚答道。
“没有看见?”
纪岚覆诵了一遍,法庭里又响起嘈杂声,聿律看坐在对面的艾庭整个直起了身,显然也对李芾的证言留上了心。
“嗯,那个人没有穿制服上衣,上、上半身是光的。”李芾惶恐地说。
“前辈!请替我转到刚才那张投影片,就是叶先生离开厕所那一张!”纪岚几乎用叫的说道。
以爱为名二五
“前辈!请替我转到刚才那张投影片,就是叶先生离开厕所那一张!”纪岚几乎用叫的说道。
忽然被点名,聿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忙慌慌张张地拿起摇控器,依著指示转到监视录影器的翻拍画面。画面上的叶常衣冠楚楚,即使透过录影机低解析度画面,也可以看见叶常是衣著完整的,连一片衣角都没碰掉。
聿律发觉自己的指尖在发抖。这是他们碰了这么久壁、几乎跌进坑底的当下,终于出现的一丝曙光,尽管如同蜘蛛丝般细微,还是令人兴奋得喉头发紧。
“那又怎么样?被告可以先脱了制服,性侵害被害人之后再穿回去。这段证言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艾庭很快地插口,但纪岚完全不理会他。
“我再确认一次,证人李先生,你所看到的在厕所里的男子,是不是真的上身赤裸?”
“是、是啊。”
李芾愣愣地说,好像还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你看到之后作何反应?有马上赶过去吗?”
纪岚开始倒背双手,在证人席前来来回回走动。接下来的诘问显然完全在他们预想之外,完全得凭纪岚的临场反应。
“我、我那时候完全吓傻了,无法想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那个男孩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叶弟……那应该是叶弟才对,叶弟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还看到那个小男孩在地上翻滚,有红红的东西流到地上,那应该是血……因为有段距离,所以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总觉得他应该在惨叫……很痛苦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