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动物恋爱咨询之钟情篇(出书版)(13)+番外

我恍恍惚惚地回抱着他,动作很僵硬。

「我还活着……」

我沙哑地说,我想不到还应该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医护人员试图把John拉开,但是这个男人固执地紧抱着我,好像一放开,我就会随风而逝。

「我还活着,John,你不要哭……我没有像我老爸老妈一样死掉,我还活着。」

又有一次,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我从来探病各式各样的人中,断断续续地得知我被救出来的经过。

其实第一个发现我不见的人,竟然是David大叔的猕猴,自从我把它从盐酸下救出来后,它就常来找我哭诉它的被害人生。

它目睹我被那个人类带走,而兔子大娘又看到我被打昏的经过,听说是一大群的男人。

那个叫Oscar的人,在外头人脉似乎很广,趁着三面会谈时,那些人照计划溜进来,他们把我绑起来,讨论要怎么整我,最后决定把我关到冷冻库里。

「『他说不定会和那些猪肉和鸡肉聊天呢!』」小猴子跟我转述他们的话。

小猴子发现我被关起来后,马上就去找David,对他又拉又扯又踹,试图把主人拖到学生餐厅里。但是因为无法沟通,所以拖了很长的时间,David一头雾水,还一直以为猕猴是肚子饿了才会这样。

后来他遇到了John,友人完全没认出他,但他却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年的John。他那时候正在找我,发觉到处都找不到我,问我的同学和导师,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态度很微妙,一向反应很快的John立刻察觉不对劲。

那只猕猴也很聪明,转而向John求救,John对我和动物的亲密关系很清楚,就跟着猴子冲到冷冻库,从外头撬开了门把我救出来。

我自己没有感觉,多半是陷入了睡眠式的幻觉。

听说我被救出来时很惊险,医生说只要再晚个几分钟,大概就没救了。我全身上下都是冻伤,手指有个部分几乎坏死,加上缺氧,差点不死也变成植物人。

不过我觉得我一定有变笨,有一段时间我无法思考,也几乎无法说什么话,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好像连怎么流泪也忘了。

有次我醒来,掌间满是狼毛的触感,温暖又锐利。我知道那是Johnny,我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把它抱到怀里,它便把头伸过来,任我抚摸它的耳后。

我们聊了一阵,它向我道歉,说这次没来得及赶来我身边。

「Johnny,听说我的爸爸妈妈,是被狼杀死的。」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是这样啊。」灰狼静静地说。

「你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惊讶?」

「在下在阁下请求在下回避时,早有预感。」

它温顺地把头枕在我肚子上,我感觉到一阵阵暖意,它忽然侧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在下说过的,阁下迟早会做出抉择的,也迟早必须做出抉择。」

「嗯……?」

「到那时候……我衷心希望,你能做出对你而言最好的抉择。」

它在我睡着时悄悄地离去,我才想起来,它最后那句话没用「在下」和「阁下」称呼。

我想问个清楚,但在那之后,Johnny就再也没来医院看我了。

在这段如梦境般的时间里,John始终陪在我身边,几乎一步也没离开。

「John。」后来我终于好了一点,John坐在我身边削莲雾,让我想到,近几年我好像跟医院特别有缘。

我看着他:「我梦到那时候的事喔。」我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

「在冷冻库里,我梦见我小时候的事情,还看见了妈妈。」我说。

「别再提那件事了。」友人明显颤了一下,莲雾的头被削了一半。他岔开话题:「对了,关于学校,我擅作主张帮你办了休学,那种地方你也不想再去了吧?」

「可是……」我有点惊讶,John的神情却如罩寒霜,

「你被他们围殴,不想被我知道,对吧?还有很多事情,你也都瞒着我。」

「我不在乎那种事。」

「我在乎。」

「我不想逃避,John,你说过的,人不能一辈子逃避……」

「这不是逃避,这是身为人必定有的脆弱之处,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你有没办法克服的事,而我也有……我无法忍受再一次经历同样的事。」John斩钉截铁地说。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的义务教育生涯,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但按照友人的说法,我人生真正该学习的课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最后一次,是David来看我的时候。他一开始怯生生地窝在病房门口,好半晌才蹭进来我床边,看见我醒来盯着他,他还慌乱地摇手:「啊……我、我不是要趁你睡着的时候,拔掉你氧气罩的管子,或关掉你的生命维持装置。」

「……我还没严重到要用那些东西。」

我对他微微一笑,友人去替我办出院手续。

他在John的位子上坐下,我们聊了一些近况。David略谈了一下Oscar的事,他对那个少年好像特别在意,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和那个人很像。

他说,那个人矢口否认是他把我关到冷冻库里,直到他的朋友出卖他,把他供出来为止。

「他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你真该去看看。」David叹了口气。

「一直哭着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想开个玩笑而已,只是同学间的恶作剧,并没有想要杀死你,本来想关个五分钟就放你出来,但后来冷冻库的门卡住了,怎么都打不开,他只好去找人求救。

「真是的,说谎也要打好草稿,这个犯罪计划,连我都想评零分。」

最后他闭上眼睛:「听说他家还挺有钱的,他的父母本来想捐给学校一大笔钱,让学校息事宁人,不过学校已经先去报警了,法院也介入了。可惜啊,他已经满十八岁了,那个少年……恐怕得向自己的人生说再见了。」

讲到救我出来的事,David忽然用奇妙的眼光看着我。据说开门发现我的时候,John整个人情绪崩溃,抱着我大叫大嚷,

David一直陪在旁边安抚他,后来还叫来了医护人员,替John打了镇定剂,他才稍微平静一些。

「我从没看过John那个样子,」他语焉不详地说:「印象中,那小鬼总是冷静的令人生气,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不过这次我改观了。如果你死在那里,他大概会一辈子待在里面不出来了吧!」

小猕猴爬上我的肚子,我含笑看着它,顺便向它道谢救命之恩。

「对了,David先生,这只猴子……是公的吗?」

「嗯?它是母的啊,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喔……」原来T市真的有雌性动物啊。

我抚摸着它被盐酸烧过,新长出来的细毛,侧头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不太好,诈骗集团好过分喔!他们拿了一包石头,跟我说是香蕉,把我的老本都骗走了,一群坏蛋!世风日下!」它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