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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香水店(87)

“你说,”周天皓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祈求的意味,“肖学长,既然你喜欢用身体去换利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你早点告诉我,我就早点免受煎熬。”

“我的确不擅长谈恋爱,可是我擅长利益交换啊。肖学长,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

肖重云觉得身在一片温柔湿冷的云里,他甚至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清晰地思考,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个视频,我不是自愿的。”

“好好好。”周天皓温柔地吻他的唇角,分开他的身体,“可是学长,你的身体,为什么已经对男性之间的性爱,如此熟谙了呢?”

那个夜晚太长了,长得像一首无法结束的哀歌。后来周天皓怎么把他抱上楼的,又怎么给浴缸放满一池热水,问他要不要休息,都化作记忆里的一团雾气。

他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一束光,后来才发现,自己依然站在迷雾里,孤独而彷徨。这种孤独甚至悲哀感,既不能被温暖的热水所驱散,也不能被身体的爱抚所安慰。

周天皓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床前,拿了一瓶藏红花油,帮他搓热冰凉的膝盖,问:“学长,你真的,想要张文山死吗?”

他的关节状态一直很差,以前总是自己保养,后来小鬼常常一言不发地将瓶子接过来,帮他按摩。至于周天皓怎么知道他的苦处,肖重云便不知道了。

“曾经想过,现在不想了。”他说,“我曾经和兄长争过遗产,毕竟成王败寇。那时候我的确想杀他,现在已经不想了。”

他想说,东方的肖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他只想摆脱过去的幽灵,不再和那个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就这么活在市井之间。他已经失败过一次,再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引诱谁,去换取什么,也从未觉得自己这具不怎么样的肉体,还能对除了满心报复的张文山以外的人,产生什么诱惑力。

如果周天皓不走到这一步,哪怕他和自己打一架,哪怕他用枪对着自己的头,肖重云也会坚定地解释下去。他会竭尽可能,解释一切疑点,以换取前行道路上微弱的光明。

可是现在他不行,那扇已经打开的门,重新关闭了。

现实已经够不堪了,他不想那段过去再被挖出来。他甚至听到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讥讽。

“很多人猜测你为什么从香水界消失了,原来还有那么一段恶心往事。”

“他勾引自己的哥哥,失败以后逃到了大陆。”

“为了钱,他终于找到机会,重新爬上了亲哥哥的床,耍尽花样。”

“你知道他在床上的丑态吗?你看过那样的视频吗?还有人曾经把他当做高岭之花,学术憧憬的对象,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肖重云不想再解释下去了,况且那一瞬间,在那条晦暗的长廊上,他确实,对张文山动了杀心。

他只能仰起头,问周天皓:“你信我吗?”

面前的男人收起手中的药瓶,弯腰吻了吻他的脸:“好好好,我相信你。”

他拉灭房间的灯,转身离开,出门时收脚,靠在门口:“肖学长,我只是想说,如果你真的想杀他,我无所谓当一把刀。你可以开条件,和我谈价格,就是贵一点而已。”

他不信,肖重云想,这个人,是永远不会再信我说的一句话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信我说的话了。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窗外一片深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海。肖重云站在窗前,凝视那片黑暗,一时有些出神。周天皓的房子只有两层楼高,他想,就算跳下去,也最多致残,不会死。

如果抢救不及时呢?

那慢慢躺在泥水地里,要多久,才会结束自己丑陋的生命呢?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吗?

可以忍受吗?

推开窗户的手几乎是痉挛的,握不紧窗栓,冷风一起灌进来,扑得他满脸冰冷的水汽。

肖重云把窗户再往外推了一分,低头去看外面那片黑海。

突然有人哎哟了一声。

“水电费我交了,房租也交了,”张松湿漉漉的脸贴着玻璃,额头上有一个包,“老师,你什么时候把钱补给我?”

“你不想还钱,就不要我了吗?”

张松拿手敲玻璃:“我要报警。”

肖重云一时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解释,只好退了一步:“进来再说。”

窗框摇晃了片刻,小鬼扒着窗台,委屈道:“窗外朝外开的,我进不来,要掉下去了。”

第62章 回家

窗户哐哐摇了片刻,没有听到重物掉下楼的声音,小鬼终于爬上了窗台。肖重云从两扇玻璃之间找到一个角度,伸手把他拉了进来。

外面的雨下得委实不小,张松被淋得透湿,外套的水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滴成一条线。他撸了一把淋湿的头发,也没管衣服,径直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老师。”

小鬼顿了顿,半天才开口说第二句话,特别委屈:“我是逃课来找你的。”

小鬼正是大学四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必然学校早就停课,最多也就是手里有篇被打回来反复修改的毕业论文没完成,丢了论文来的法国。小鬼这么说,摆明了是想把事情往大了说,以表明他此行过程之艰辛,后果之严重。

本来这点肖重云应该一语点破,但是这是他学生第一次独自出国,又这么千里迢迢来找自己,淋了这么大的雨,而他又的确欠了人家钱。肖重云只好先把小鬼外套脱了,裹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满屋子找,最终找到一个电热水壶,勉强给他冲了一杯清咖啡。

“你怎么来的?”肖重云蹲在张松面前,拿毛巾给他擦脸,“护照没丢?钱够用?”

那杯咖啡一块糖都没加,小鬼端起来,面无表情地喝光了。

“我从网上猜到你的行程,就订了机票。”

“哪来的钱?”

“同学借的。”

肖重云头大如斗:“回程机票定的什么时候?”

“没订。”

小鬼的脸擦干了,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尚有余温的空咖啡杯,舍不得放下。半响他打了个喷嚏,坚称自己根本不冷:“我在会场外等了两天,没有看到你,看到张文山的保镖,打了你的领带。我给周总打电话,他不接。”

张松在香水交流会的会场外站了两天,拿着一个笔记本,看上去就像个来听讲座的学生。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看到了李琼,认出了那条领带。肖重云当年那几套见得人的衣服,都是他一声不响打理的,因此他一眼,就觉得不对。他立刻跟周天皓打电话,然而周天皓当时忙,没接。

小鬼没办法,只好在会场外转了两圈,找到了一个周天皓的秘书。周二老板的秘书当然不止Emma一个,张松之前去Lotus面试时瞟到一眼,竟然记住了人家长相。他就跟着那位秘书小哥,一路跟到了这里。

当时雨已经下了很久了,秘书小哥是去会场取资料的,根本不想理他,也不相信他认识周老板这种鬼话,不放他进屋。小鬼再次给周天皓打电话,这次周天皓已经关机了。院子门锁着,又有保镖,他围着宅子转了两圈,在后面找了棵树,竟然借着风雨声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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