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忙扶着她往缀锦楼走去,许夫人若谖母女并众丫鬟婆子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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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因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正在屋子里睡觉,忽听有人轻手轻脚上楼的声音,有些奇怪,住在四楼的温氏主仆均已殒命,只剩下三楼的曾姨娘了,是谁会上楼去看她。
李氏从床上爬起,把门开了条缝儿,往楼梯上一看,竟然看见是红梅,心中困惑:“曾姨娘几时攀上夫人的,夫人居然派贴身丫鬟红梅来看她?”
出于妒忌,她悄悄地也上了楼,见红梅果然进了曾姨娘的房间,于是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见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便一只眼晴贴在门缝上往里偷看。
屋子里面,曾姨娘正坐在窗前绣花,见红梅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吓了一跳,一下扎到手了。
她忙放下绣花绷,把出血的手指放嘴里吮吸了几口拿出来,满脸堆笑,颇感意外地问:“妹妹怎么肯来我这里,稀客,稀客。”说着就要给她倒茶。
红梅冷冷道:“姐姐不必忙,我此来只求姐姐帮我做一件事,姐姐做完,我就走了。”
曾姨娘见她面色不善,心中惊惶,问道:“什么事?”
红梅从身上掏出个小瓶来:“把这个喝下,就是姐姐帮我了。”
曾姨娘惊恐地问:“这……这是什么?”
红梅阴测测地笑着:“你说呢?”
曾姨娘惶恐得无以复加:“你们……要杀人灭口?”
红梅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当初是谁跪在夫人面前,泪流满面地说,只要能帮你杀了温姨娘,你愿以命交换,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了呢?”
曾姨娘不想死,狡辩道:“温姨娘是吞金而死,并不是夫人杀的。”
红梅逼视着她道:“不是夫人买通尤大夫故意误诊,打掉温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她会灰心绝望自杀吗?”
曾姨娘哑然。
红梅沉声道:“快点喝了,我好交差!”说罢,逼上前两步。
曾姨娘骇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垂死挣扎道:“我不喝!若再逼我,我就去老夫人那里揭发夫人!”
红梅不屑冷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尤大夫一家已遭夫人灭门了!
所以,你尽管去告发夫人,你娘家会和尤大夫一家一个下场!”
曾姨娘惊得呆住。
红梅冷酷道:“你自己选,你活,你娘家人全死。你死,你娘家人全活!”
曾姨娘跌坐在床上,软弱地问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红梅冷冷道:“那就看你信不信。”
曾姨娘无奈,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红梅手里的小瓶,下了极大的决心打开,心一横,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红梅嘴角漫起阴谋得逞的冷笑。
李氏在外看得分明,见出了人命,忙缩回脑袋准备往楼下跑,谁知一转身绊倒了楼梯旁一个花盆,那花盆滴溜溜顺着楼梯往下滚去。
红梅在屋里听到,急开门向外看,只见一只肥猫蹿了下去。
红梅拍拍胸口,大松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关上曾姨娘的房门,悄然离去。
过了一会子,李氏从四楼楼梯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观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急忙一溜烟奔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得严严的,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此时才发觉自己已惊出一身冷汗,悔不该去偷看。
过了一会子,楼下传来人语声,李氏听了心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红梅带人来杀她来了。
她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就听楼下的人已上到她所住的二层楼来,传来许夫人的声音:“咦?这里怎么有只摔碎的花盆,也无人打扫,太不成体统了,老祖宗,您可要小心呐。”
以前李氏听到许夫人的声音,总觉得特别慈善友好,可现在听了,如阎王催命的声音般叫人胆战心惊。
一行人上了曾氏所住的三楼,翠玉伸手拍门,门却是虚掩的,她手一碰就开了一条缝。
翠玉有些狐疑地推开门,看见李氏侧卧在床上,喝道:“老夫人和夫人来了,你还不起来迎接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翠玉有些恼怒,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把李氏翻转过来,嘴里道:“怎么?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装死逃避惩罚了?”
她正说得起劲,忽然变了脸色,惊恐地往后连退了几步,转脸对老夫人道:“她……她真的死了!”
众人一听,上前几步,看得李氏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痛苦,嘴角流出乌黑的血,床下还有个小瓶子。
若谖壮胆走了过去,捡了起来,闻了闻,对老夫人道:“李姨娘服了毒药。”又克制住内心的害怕,摸了摸死者的手,退开几步,道:“才死没一会子。”
老夫人肃着脸道:“定是她得知你叫人把紫花抓到我那里去了,她做的恶事东窗事发了,所以服毒自尽了。”吩咐翠玉道:“不必给这种想杀谖儿的人办什么葬礼,用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
翠玉应了声是。
老夫人率着众人出了缀锦楼,许夫人见若谖落在后面低头沉思,问道:“谖儿在想什么呢?”
老夫人也回头看她。
若谖想,老夫人素来不喜欢燕倚梦,她要是想请老夫人审问收拾赵姨娘,可能自己刚开个头就会被老夫人打断。
可今日不同往时,老夫人正为温、曾两姨娘争风吃醋闹出人命而生气,自己此刻提及赵姨娘的阴谋,老夫人肯定是会彻查的,于是上前两步,对老夫人道:“谖儿是在想,赵姨娘为什么要谋害燕姨娘。”
老夫人停住脚步问道:“竟有这等事?她怎么谋害燕倚梦了?”
若谖便把夹竹桃事件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满脸愠怒,一迭声道:“快把赵氏带到荣禧堂我来审问!”
许夫人劝道:“老夫人,休要为个半奴半主之人动怒,既然谖儿说赵姨娘想谋害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想来是真事,老夫人不用再审。
再审又是一件家丑,被咱家那群爱嚼舌根的奴才当个稀奇事拿到外头浑说,外人怎样看咱们方府,又怎样看老爷?一定会说,自家几个姨娘互撕得都出了人命,连家都不能齐又怎能治国?”
老夫人冷淡地看着许夫人:“媳妇的意思是,又要大发慈悲,放过那个贱人?”
许夫人道:“赵姨娘既已起心动我们方家未出世的血脉,自然不能留在府里,媳妇回头叫老爷写个无所出的休书把她休了,安安静静打发了她去不好么?”
老夫人听了没言语。
许夫人知老夫人是不反对的,于是问若谖:“娘这样处置,谖儿觉得可好?”
若谖只要赵姨娘以后不能伤害燕倚梦就行,于是笑答道:“母亲看着处置,又来问我?”
许夫人道:“娘知道你与燕姨娘感情深厚,自然要向你是否满意。”
若谖微蹙了眉,暗想,老夫人一向讨厌自己与燕倚梦走得太近,娘亲还这般说,有些闷闷不乐,回到东次暖间越发觉得胸闷气短,干脆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