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医沉思了一会儿,道:“伤势这么重,小姐又这么小,留下疤痕总是难免的。”
若谖本来对凝烟为救自己被烫伤有所怀疑,现在老夫人正嫌弃她,她会不会使这招苦肉计挽回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呢?
所以凝烟烫得大叫时,她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好在她年龄小,众人只当她吓傻了,哪里会猜到她心里还有这些盘算!
可现在听了华太医的话,她之前的想法又有所动摇,凝烟才十四岁,再狠也不会把自己烫成重伤,莫非之前自己落水真的是几个巧合造成的意外?
许夫人内心愧疚不已,虽说伤处在臂膀上,别人见不着,对凝烟的美貌几乎没有影,可是一旦嫁了人……那个疤痕便是美玉有瑕。
凝烟见许夫人蹙着眉,用右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安慰道:“伯母,别愁了,烟儿一点也不痛,便是以后落下疤痕烟儿也不介意。”
许夫人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脸,心疼地看着她。
到底是个纯洁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哪里知道,她以后若是嫁个沾花惹草的夫君,那块无伤大雅的疤痕就是夫君要纳妾的最好借口。
自此,许夫人待凝烟犹如亲生,与若谖一般无二。
老夫人知道了此事,感叹道:“烟儿品行原是好的,以前做出那样的事来全是程氏那个毒妇调唆的。”因此也怜惜凝烟,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宝珠、瑞玉捧着老夫人的赏赐跟着凝烟往慧兰苑走去。
一个人影从石子路旁的美人蕉后面跳了出来,道:“妹妹过的可真是富贵。”
凝烟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大哥家吉。
她回头对宝珠、瑞玉笑着道:“有劳两位姐姐把东西先送回去吧。”
等两人走远,才问家吉:“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家吉拔下她头上的一朵南海珍珠串成的珠花揣进自己的袖子里,嘻皮笑脸道:“妹妹吃肉,别忘了给口汤哥哥喝呀,哥哥我可是一直为妹妹鞍前马后的效劳。”
凝烟一听,顿时落下泪来。
家吉吓了一大跳:“我只是拿了你一朵珠花而已,你就哭成这样,太小气了吧。”
凝烟道:“我是舍不得珠花吗?”说着,将两只翡翠耳坠取下,塞到家吉手里:“这个也给你。”
家吉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你……你究竟为了什么哭?”
凝烟将宽大的袖子挽起,露出那块烫伤。
家吉更加莫名其妙:“这不是你为了救谖儿留下的吗?我现在虽然在外院,可也听说了。”
“我为了救谖儿?这全是伯母自己编的!明明是那杯热茶要烫到谖儿身上,伯母将我一推,替她女儿挡了灾!”凝烟切齿道。
家吉一听怒了:“我这就找她们理论去,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凝烟将他拦住,冷笑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不过比奴才略好一点罢了,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住别人的,当然由着别人搓扁揉圆!”
第三十九章 诬陷
家吉气得半晌不语,跺脚道:“我终究会要她们好看!”
说罢,把珠花拿出来,连耳坠一并还给凝烟,转身走掉了。
凝烟把东西收好,看着家吉的背影冷笑:“我的这点家当来得不易,怎么会叫你白白拿去!”
方靖墨素来最疼幼妹,在国子监里听到若谖险些被烫的消息,向老师告了假,带着两个兄弟赶了回来,得知凝烟为了救若谖受了伤,对她自然感激不尽,特意拿了一对燕子形状的金钗答谢她。
凝烟并不接,只是看着他笑:“谖妹妹是墨哥哥的妹妹,也是烟儿的妹妹,姐姐救妹妹是天性使然,墨哥哥为什么要巴巴的拿这个谢我,难道把我当外人?”
一席话说的方靖墨汗颜,对凝烟越发敬重。
方靖墨回身把若谖拉到跟前,用手指点着她秀气的小鼻子说:“可别忘了烟姐姐对你的手足情哦。”
若谖将软软小小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一手指着心口,娇声娇气的答道:“谖儿全记这里了。”
一句话引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凝烟弯成新月的眼里,一丝狠戾一闪而过。
晚上,凝烟躺在舒适的绣床上,一遍又一遍抚着那块疤痕,切齿道:“看着吧,我要从你们那里抢到的是我付出的千百倍!”
几天之后,清芬阁已经修整好了,凝烟正式搬了过去。
搬家的那天,若谖随着许夫人一起来到清芬阁。
这房舍犹如女孩子一样,只要装扮一番,必定好看。
所有的门窗全都重新上了油亮的黑漆,墙壁也重新刷白过,换上了烟霞红的纱布蒙了窗户,与院子里碧绿的藤蔓相映成景,已看不出先前的落破。
若谖暗暗点头,自己的娘亲总是没有薄待凝烟。
屋内的陈设虽说算不上奢华,可是贵在典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就连凝烟看着也满意。
之前她非常担心房舍破烂,再怎么说自己是方府的大小姐,如果住的比伯父的姨娘们还差,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还不对她墙到众人推!
许夫人将她的住所整理得越好,传达给奴才们的信息是她方凝烟在许夫人那儿还是受宠的,那帮奴才谁敢小看了她!
许夫人对凝烟说:“我这么布置也不知你满不满意,要是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尽管找我,如果丫鬟婆子有不听使唤的,直接叫了周大娘撵走。”
凝烟感激道:“这样已是极好,谢谢伯母。”
许夫人闲话了几句,便带着若谖离去了。
那时已近午时,太阳火辣辣的毒,若谖将扇子放在头顶上遮挡着太阳,跟在娘亲身边往慧兰苑走,嘴里抱怨道:“晒死了,谖儿回去要吃冰镇的西瓜。”
许夫人嗔道:“只能喝绿豆汤,你一吃冰镇的东西又该喊肚子疼了。”
若缓不乐意地撅着嘴,一撇头,看见不远处荣禧堂附近,子辰被反捆了双手,跪在毒太阳下的碎石地上,膝盖被碎石扎破,殷红的血沁入了石头里,嘴唇也是干裂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她一时惊呆了。
许夫人见她止了步,也停了下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若谖已经提步向子辰走去,许夫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要干什么?”
若谖回头道:“我要救他。”
许夫人生气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跪在这里受罚?”
若谖诧异道:“为什么?”
许夫人冷冷地看着子辰,一字一句道:“他就是设计害你落水的真凶!”
若谖更是云里雾里:“子辰是在自己落水之后才出现的,他怎么就变成了真凶?”
许夫人鄙夷道:“这才叫做心机重!前两天你靖墨哥哥那里丢了一块玉佩,因为那块玉佩是先皇赐给你爷爷的,丢不得的,周大娘便带了人搜查,自然先从你靖墨哥哥身边的人查起,侍书、青砚等小厮都是主动配合,唯独子辰,先是有些不情愿,后来周大娘向他陈述了利害,他才勉强同意,却事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抱了个盒子出来,周大娘在他房里一无所获,急得青筋直跳,看着他怀里的盒子,也是病急乱投医,叫他把盒子打开看一看,其实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谁知他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