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我要跟Judy一起走。”
路屹抱紧她,让她乱动不得,低头看着她,说:“我会让人带她走,放心。”
他抱着她径直出了雅间,一路疾步而行,带着淡淡的风,出了酒吧。
一场搏斗和发泄之后,舒瑛精疲力竭,她呆怔又无力地任由路屹抱着,下了电梯,路屹把她带进了醉生梦死。
“我在这里有休息室,”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你先睡一觉。”
进了休息室,他把她放到床上,再开了灯。
光刺得舒瑛立刻闭上眼睛,她转身,蜷起身体,伸手自己拉过被子,裹在里面。
床边有微微的塌陷,路屹坐了上来,俯身静静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头,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睁眼看了看路屹,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路屹静了静,“要关灯吗?”灯光刺眼,怕她会休息不好。
舒瑛撑起身,茫然环视了,“有浴室吗,我想洗个澡。”
“有,”路屹起身,“不过你的手……”
舒瑛抬手,发现两只手的手心都有深深的勒痕,都淤青了。刚才勒贾总的时候用力过猛,手指都在微颤。
“不要紧,”舒瑛下了床,径直进了浴室。
路屹见她精神还不错,而且多半是清醒的,就放心让她独自进了浴室。捏紧的拳头微微放松,他不由得苦冷淡笑。是他自己太过担忧了。
轻手轻脚地出了房,一开门就看见白俊捷站在门外,正打算敲门。
“贾总被送医院了,就是昏死了,出不了人命。”白俊捷煞有介事地往房间里瞟了瞟,被路屹挡住,只好退回去站好,说:“其他两个人,我用他们手机给他们各自的老婆打了电话,都领回去了。”
路屹讥诮地笑了笑,“有你的,听说钱董事那家里的,是个母老虎。”
“今晚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谁也不愿意闹大,”白俊捷说,“何况舒瑛是什么身份?他们要闹,也得顾忌华盛那边。”
所以他们再怎么胡闹,也没动舒瑛,而是想对Judy下手。
“另外一个女人怎么样了?”路屹问。
白俊捷说:“也还好,本来以为她们吓坏了,肯定要伤心地哭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突然挑眉,轻声调侃,“不过看情形,多半是舒小姐把那三个脓包男人吓着了。”他忍俊不禁,“那贾总,上了救护车还吓得胡言乱语。”
路屹冷哼一声,回头往房里看了看,见舒瑛还没出来,便关上门,说:“我去拿点伤药过来。”
“在楼下,跟我去拿吧。”白俊捷为他领路,一把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我说这两女人,胆子也挺大的。这半夜三更的,好多女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她们竟然敢出来会三个男人,还敢喝这么多酒,也是没谁了。”
他顿了顿,拍了拍路屹的肩膀,“要不是我在电梯里遇到舒瑛,今天晚上她就……”
他上电梯时,发现了舒瑛,舒瑛却没认出他来。幸好他去打探闹吧的情况,发现了醉酒被章赫凯扶出来的舒瑛,要不然,准要出点事。
“谢了,”路屹说。
白俊捷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你大爷的,谢什么?”
“我替舒瑛谢谢你。”路屹的口吻很认真。
白俊捷“啧啧”两声,想要调侃几句,欲言又止。
路屹大步走远,白俊捷愣了一会儿,才追上去,问:“路屹,我说你认真的吧?别陷进去,玩儿死你!”
路屹微微垂眼,淡而轻地看着他,只笑不语。
拿了伤药回来,舒瑛已经洗完,此时坐在床上。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他的衬衫,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纤细却骄柔的身躯微微陷进深蓝色床褥里。
路屹恍然生出一种既视感。
这一幕,他仿佛见过。
那时舒瑛也这样,换上了他的衬衫,蜷在沙发里,指尖还夹着他的烟。
彼时的她很安静,此时的她,同样安静。
走动声惊动了她,她抬起头来,目光很平静,“Judy呢?”
“在休息室,”路屹把一盒云南白药递给她,“她很好。”
舒瑛愣了愣,才打开药盒子,慢慢地往手心里涂药。
路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地拢住她有些湿润的头发。她不动,也不说话,好似浑然不觉。
“我给你吹一吹头发?”他从床头柜里拿出电吹风,调了暖风,用手指轻轻地梳着发丝,轻轻吹着。
或许是因为,人在夜晚时,意志力最为薄弱,更何况,舒瑛刚经历一番风波,酒意又没完全消散,所以她此时对路屹,丝毫没有防备。
甚至对他的亲近,没有警惕。
电风吹“嗡嗡”的声音停下,舒瑛也为自己上好了药。
他准备去放电吹风,突然听见她的声音——
“路屹……”
他转身,凝睇着她。
她的眼依旧平静,似纯澈明净的平湖,深而定。
“你说,我是不是很天真?”她淡笑着,漫不经心地把头发拂开,“比……比唐允正师兄还天真?”
路屹蹙眉,心却颤了颤。
她微微垂着眉,隐约有淡淡的勒痕滑下,“工作室刚刚成立不久,梁栋庭教授就客死国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没让工作室解散。后来,工作室缺钱,许多个研发项目没办法继续下去,眼看着就要倒闭,我与华盛签了约,答应了他们苛刻的条件,其实是等于把工作室大半的研究成果给出卖了……”
她抬手,随意抹了泪,缓缓地叹了气,说话的语气倒十分的平稳,“唐允正师兄,觉得我出卖了他的理想、他的成果,出卖了工作室的灵魂……可是他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哪里知道……有钱才能谈理想和灵魂!”她挑眉,“或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充满铜臭,不专术业,亵渎神圣科学和理想的人。”
路屹上前一步,俯身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捧住她的脸,欲言又止。
她有些脱力,就拿手撑着额头,“我妈告诉我,我一个女孩儿,做什么生意,做什么研究?天天呆在实验室里有什么前途?还不如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她和我爸的婚姻并不幸福,所以就害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路屹轻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所以,我如今做的一切,都不被人看好。哪怕我与华盛签约,做出的智能技术,比华盛的其他团队做得更好,带来的利益更大,我妈也从来没有给我一个肯定,一句赞赏。”她靠在他肩膀上,“从来都没有……”
所钟爱所坚持的理想,不被亲人理解支持,的确让人心疼。
她很静,就算伤心,也不哽咽,也不抽泣,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哭诉。
“我很庆幸,有Judy那样志同道合的人,跟我在一起。”她轻声说,“可是,我今天看到Judy受了那样的委屈……”她梗住,呼吸也有些急促,隐忍的泪水豆子一样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