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朔问他：“怎么？”
夏昭轻轻摇头，纸袋哗哗作响：“仔细一想，咱们俩都走了，他们就没剩脑子了，啧，有点担心。”
宋朔看她一眼：“那你回去？”
“来都来了。”夏昭站在男厕所门前，有点好奇地探头往里看，“我还没进过男厕所呢，参观一下。”
宋朔：“……”
他快夏昭一步进了厕所，走到被拖把斜抵着门口的隔间前，回头对她说，“我翻进去，你在外面……”
他看见夏昭站在那一排便池前面，认真观摩，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宋朔问她：“怎么了？发现什么线索？”
夏昭缓缓回头：“哦，不是。我只是想……”
她指着一排便池，眼中求知欲闪动，“你们男生平时真的这么上厕所吗？都没个隔板吗？挨着不会尴尬吗？不会有人往边上看吗？”
宋朔：“……”
他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回答，“尴尬。”
“我不看。”
他按着夏昭的头转过来，“你也别乱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夏昭的追问，他撑着隔间看起来不太牢靠的门板，动作矫健地翻身进去。
夏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里面有人吗？”
宋朔回答：“现在没有。”
“哦。”夏昭又问，“落地成功吗？没踩坑里吧？”
宋朔：“……”
没得到回答，夏昭也学着他的模样，撑着门板往里看：“怎么不吭声，真踩着了啊？”
“放心，这是副本，卫生间也没人用，顶多有鬼用……”
宋朔无奈回答：“没踩。”
门板的高度不低，以夏昭的身高要够到顶端得跳起来，就这样她还能轻轻松松撑着跟她说话，足以说明她的身体素质不错。
她好奇地往下看，还问他：“臭吗？”
“真受不了，副本在这种地方就没必要逼真了吧？”
她嘀嘀咕咕地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水，“给你来点。”
清新的柑橘味香气从半空散落下来，宋朔本来想说不用，但还是没制止她。
他的呼吸放松一些，轻轻点头：“很好闻。”
“是吧？”夏昭的声音有些骄傲，“给我让个地。”
“等……”宋朔还没说完，她已经动作灵活地跨上了一条腿，翻过了门板，带着一身柑橘香气落了下来。
宋朔：“……”
“挤挤。”夏昭稳稳落地，看了眼手机，“马上就十分钟了。”
手机上的数字跳动，上课铃如约响起，狭小的隔间里出现了第三个人。
第11章 林航航
第三个人影出现的同时，一直安静的系统888突然发出了警告：“宿主小心！检测到E级NPC出现！”
夏昭挑了下眉。
系统888知道她不方便回答，自动往下说：“一般来说，F级副本里是不能随意设置高级NPC的。他要把E级NPC放进来，一定是设置了特殊的触发条件，而且这也肯定不是必须完成的副本目标！”
夏昭恍然大悟，哦——他们这是触发隐藏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E级NPC，光看外表，他格外人畜无害。毕竟这是她进入副本以来，见到的最像人的NPC，不是布娃娃，也不是陶瓷人偶。
像个普通的高中男生。
也不怎么普通，他白得惊人，身形瘦削，一张脸甚至能称得上漂亮，柔顺的黑发盖过眼睛——这个发型在高中肯定绝对会被重点关注。
他现在的模样显得可怜又滑稽。
嘴巴上口红涂得乱七八糟，脸上也染了几道红痕，不知道是口红还是血。配上他苍白过头的肤色，白的更白，红的更红，一眼望去，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狭小的隔间里多出了两个人，沉默地双手按住了门把手，用力地摇晃着，只有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门外抵着拖把，他再怎么摇晃也打不开这扇门。
他终于开口，吸了口气，声音有点沙哑，几乎只有气音：“放我出去。”
他尽量克制隐忍着，“上课了，放我出去！”
门口传来几声嬉笑。
“别看了，快走吧！”有人压低声音，“上课铃都响了！”
“没事，老田的课。”有人不以为意，还嘻嘻哈哈笑了两声，“我本来就不爱上他的课。”
“完咯——”还有个人阴阳怪气，“怎么办呀林航航，才刚跟老田保证好好上课，立马就翘了课，他肯定要发火了吧？会不会被处分啊？”
林航航抿紧了唇，用力摇了摇门，没再向他们求饶。
“哦对，口红记得洗洗啊，不然被人看见还当你变态呢。”
几个男生互相调笑着：“他被关在里面，怎么洗啊？”
“马桶水啊！”
他们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哄笑起来，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喂，地中海来了，快跑！”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远离，有人靠近。
“上课了还不快回教室！”一道声音大声训斥，他似乎进了卫生间，朝里面问了一声，“还有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航航沉默地抱着膝盖蹲了下来，没有出声，也没有求救。
夏昭和宋朔对视一眼，宋朔点了下头，双手撑着门板，冒险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空无一人。
只有声音，没有人影。
林航航安静地蹲着，门外的声音问了两遍，终于就这样离开。安静片刻之后，林航航伸出手，把地上那支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口红捡了起来。
夏昭关注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用口红在厕所门板上，一笔一划，用力地画出了一个六芒星的法阵。
和静怡在他书本上拍下来的那些一样。
他像是个专注作品的艺术家，暂时忘记了其他，认真绘制眼前的阵法，直到手中的口红用尽，他才终于停下。
他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杰作，漆黑的瞳孔里有短暂的失焦，他喃喃自语：“没来……还是没来……”
夏昭试着搭话：“什么没来？路西法吗？”
林航航没有回答，他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是想要一点血，可惜他咬得不够用力，或者缺一颗足够锋利的虎牙，动作没有电视剧里那样果断顺利。
他只好来来回回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机械动作，一直到苍白的指尖被他咬得通红，他终于从口中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夏昭看见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颤抖着手，宽大校服下露出的手腕和同龄男孩比起来细得过分，衬得小臂上的一颗红痣格外鲜艳。他把流血的手指按在了不知从哪本书看到的魔法阵上，期待不知何处的恶魔能够回应他的召唤。
宋朔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但夏昭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低气压——他好像有点生气。
林航航将手指上的血一点点涂抹到阵法上，重复地描摹这口红画出的痕迹，直到泛白的手指再也挤不出一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