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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痒(89)

照片只有半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矩形,大概是经常拿在手里,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卷皱。

可不知为何,这张原本大约是随身携带的照片,在某天却被夹在了相册的背面。

“怎么放这儿?”余景问。

连珩拿来垃圾桶,把地上的碎玻璃捡进去:“那时不想看见你。”

余景:“……”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碎玻璃在桶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余景也想伸手,被连珩拦下了。

“我来就行。”

余景收了手,并着膝盖蹲在那儿,看连珩忙活。

“什么时候不想见我的?”

连珩捡完大块玻璃,再用湿巾擦掉周围碎屑:“你和祁炎回B市的时候。”

怎么又提到这个名字。

余景现在有点儿对祁炎过敏。

“你总提他。”

地上的玻璃被收拾干净,连珩把木制边框放回桌上。

他不是总提祁炎,只是谈到余景就不得不提。

连珩虽然和余景在一起的时间很久,但那样的时间很薄,像无色无味的水膜,只糊了一层表面,无论是触觉还是味觉,都完全没有记忆。

他未到年岁,懵懂无知,徒留下寡淡的青春和深埋的暗恋。

可相比之下,祁炎在余景的生命里却是那样热烈,浓墨重彩的一笔,力透纸背,几乎改写了对方的整个人生。

时间长短有用吗?

相互陪伴的数十年都没有那几个瞬间值得回味。

从毕业到工作,明明近在咫尺却刻意避开,把痛苦当做修行,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守着年仅一次的会面。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去做有违道德的事。

可又有个声音嘲笑他,即便越过底线,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余景是他的奢求,是他的妄想。

连珩从未真的觉得自己会拥有对方。

所以一旦梦想成真,他十分用力,且迫不及待想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余景。”连珩沉默片刻,又道,“哥。”

余景抬了眼。

“我们的回忆好少。”

他很后悔,在知道余景和祁炎的事后因为气恼而疏远对方。

也后悔,大学四年赌一口气,在余景背离父母时没有及时站在他的身边给予安慰。

他的翻江倒海天崩地裂,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不过是自己关起来的动静。

余景那边根本从未察觉。

他们的整整六年,全是空白一片。

连珩拉过桌边带有滚轮的椅子,坐下。

双腿岔开,蹬着地,挪到余景面前,搂住后腰把人抱住。

“哥。”

他闭上眼,把脸贴在余景腹部,又喊了一声。

余景低着头,摸摸连珩的头发:“嗯?”

示弱的小狗并不常见,一声“哥”喊的余景的心软得稀烂。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连珩肩上,又摸摸对方的侧脸和耳廓。

温热的触感,并不排斥。

余景轻轻叹了口气:“不急,慢慢来。”

-

短暂的拥抱一并化解掉了接吻时被打断的尴尬。

余景拿走了自己毕业时与连珩的合照,企图归为己有。

他给出的理由是:“反正你也不想要了。”

连珩有点儿发笑:“我怎么就不想要?”

余景拿出自己的钱包,把相片装进去:“你都夹在相框背面了。”

“哎,”连珩见他是来真的,连忙伸手去拿,却晚了一步,“你真拿走?”

“真拿走,”余景装好相片,收起钱包,“不是不想看见吗?”

“现在想看了,”连珩握着余景的手腕,也真的找他要,“还我。”

余景没给。

他起初可能是想逗逗连珩,没真的想要。

但随后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一张和连珩的照片,就想要过来留着了。

这不过分,因为余景连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他大学以前的东西都留在家里,当年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走,之后再回家时余安已经出生了,他的房间也换了主人。

至于房间里的东西,余景没问,父母没答。

或许都已经被扔进垃圾桶了吧。

“我都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了。”

余景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忘了?”连珩屈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来,“你的记性是真不怎么好。”

半米乘一米的纸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东西,看起来不轻,拖着都费劲。

“这是……什么?”

其实在问出口的时候,余景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猜想。

他跟着坐在连珩的身边,等纸箱打开时验证了那个想法。

他的相册、玩具、课外书。

甚至桌上的摆件,老旧的奖状,以及用了一半的草稿纸。

这些零碎的杂物裹挟着过去的记忆,开闸放水似的一股脑涌进了他的脑海。

余景以前留在房间的东西,都被连珩好好保留着。

收拾干净,摆放整齐,全部都在。

“还有一箱衣服,”连珩指了指床底,“总觉得有点变态,所以不太想拖出来。”

余景:“……”

连珩不拖他来拖。

余景撅着屁股,硬是把另一箱也给从床底拖了出来。

和刚才的箱子一样,但应该是许久没碰,打开时有些许陈旧的气味。

最上边是夏天的短袖,按着厚度,底下垫着冬天的棉衣。

每一件衣服都被清洗干净,叠放整齐,甚至现下拿起一件,似乎也能立刻穿上身。

衣料柔软,捏在指间,余景鼻腔一拳,心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透不过气。

所以……当年的确是扔掉了吗?

答案呼之欲出,余景并没有多问。

连珩握住余景的肩膀,轻轻搓了搓:“你不觉得少点什么吗?”

“嗯?”余景晃了下神,“少了什么?”

“你的校服。”

余景:“……”

他埋头扒拉了一下,的确不在箱子里。

“在哪?”

这两个字问出口的同时,余景或许、可能、大概、好像也就知道了答案。

他表情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装装样把脸板起来。

“连珩。”

连名带姓地喊人,这是出问题了。

“变态吧?”连珩反问,“没关系,我也这么觉得。”

余景斜眼看他,没好气道:“结束这个话题。”

连珩笑倒在余景肩上。

方才失落的情绪去了大半,余景坐在地上,又摸摸连珩蹭到他脸边上的头发。

“别介意,没干什么离谱的事,就是有时候想你了,会回来翻一翻。”

声音闷闷的,余景的手被连珩握住,转而放在了脸上。

皮肤温热的触感让余景动作一顿,微不可查地,随后他覆在了连珩的侧脸。

“不是不想见我吗?”余景打趣道。

“你的东西又不是你。”连珩也挺乐呵。

不过短短几句,大雪似的轻飘飘地覆盖住了过去的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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