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427)+番外
“他说他羡慕我满罐的糖果,妒忌我能轻易得到他竭尽全力也争取不到的父母的关爱和被平静顺遂的人生。他教给我我所渴望的写作技巧,为我谋划两人未来的生活,解答我所有的困惑,也在我迷茫时开导我。”
“可我仍不满足,在觊觎他最后一件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想要他的爱,他口袋里的最后一颗糖果。”
“我想要他不要时时刻刻都那么理性,用清晰的逻辑去剖析一切。我想见到他和我在一起时放松开怀,而不是总是警醒着,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也批判我的缺陷。”
“在难过的时候想对他撒娇,被他纵容,听他说好听的情话哄我,以及为我出气。而不是冷冰冰地分析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甚至最终尖锐地指出身陷窘境根本是我自己的过错。”
“他问我,为什么我还不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这段感情中,他感觉不到自己是被爱的,我在恃宠而骄,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自我感动,然后向他索取更多。”
“我也在不断地怀疑着自己。他的爱,我真的配拥有吗?”
牧糍说着,更多的花瓣从她口中飞出。
作为爱慕瘟疫病症的源头,花吐症对她的侵蚀感染最深。她无时不刻不在被疫病侵蚀着心脏,求而不得的痛苦是一种惩戒,花吐症的起源,来自她对自己无尽贪婪的愧疚。
“我没有好看的长相,只能用华丽的裙装和精美的妆容堆砌出漂亮的外表,企图取悦他的目光。我没有体贴的性格,不能闻弦音而知雅意,让他感到舒适熨帖,只能卖萌撒娇,反而使他在忙碌时烦不胜烦。我也没有聪慧的大脑,不能领会他深刻的思想,和他在创作研究中默契无间。每次看到他因为卡文和家中的琐事痛苦不堪,我都束手无策,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
“他凭什么爱我?想要得到他的爱,我还能为此付出什么?”
你以为爱情像童话故事中一样,很温暖很伟大,能够给人无限的力量和勇气吗?
不是的。
爱情教会你最多的,是你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你不够聪明,不能满足你心爱之人的要求;不够漂亮,无法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受伤的时候你不能代替他承受痛苦,甚至在他情绪低落时,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能让他好过一点。
你口中苍白的“喜欢”二字,历经重重误解,并不能传达到对方心上。他不知道你在为他心跳,不理解你每一次开口前的忐忑,也未曾见过你深夜因他流下的泪水。
而你什么都做不到。
你只能束手无策,远远地看着他,揣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蜷成一团。你连祈求他的爱都不敢,责备自己的残忍和卑劣。你想斩断这份无力的痛苦,一边赌咒发誓“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一边却哭着说……
【可是我真的好爱他啊。】
“这个问题,我同样送给你。”牧糍对不见寒说,“你想要苍行衣爱你,你又能拿什么去换,用什么让他相信你的爱呢?”
“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吗?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背负着什么,缺失了什么,渴望着什么吗?”
“他需要哪些东西,而你又能给他什么?”
“假如他不是不想和你相爱,而是他的爱代价高昂,孤注一掷,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收下这份沉重的馈赠吗?”
第307章 剧本十四·爱慕瘟疫·二十三
咽喉被花瓣堵住,疼得像是在灼烧。
不见寒用力地呼吸着,卡在喉管中的花瓣发出呼哧呼哧的气流声。新的花瓣不断产生,他捂着咽喉干呕,缺氧的眩晕和力量被病花掠夺虚弱使他难以站稳,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喷出一大捧带着血丝的花瓣。
在爱慕瘟疫的领域中,花吐症压制了阴影。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从腹部到胃部都在阵阵绞痛,仿佛有蛇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寄生在里面蠕动,根系深深扎入他血肉中,抽条发芽。
“……连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却想来劝解我。”牧糍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知是怜悯还是悲哀,“你看,你对他的爱,甚至让你没办法挺直腰杆站在我面前。”
不见寒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处剧烈的疼痛以及不断涌出的花瓣堵住了他的嗓子,让已经濒死的他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照常理来说,没能通关挑战活动的参赛者,是会全部死在理想城里的。”牧糍说,“但是你们曾经是我的朋友,我就擅用一下领域主人的权限,当做没有在这里看见过你们吧。破例只有一次,你们离开之后不要再来了,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静静。”
她再次撕下一张写着“我喜欢你”的便签纸,贴在墙上,口中轻声呢喃。
“可是他永远不会喜欢你呀。”
身边的场景闪烁,失恋博物馆消失。不见寒发现自己跪在理想城情人节特别活动的登记台前。
活动登记处没有人看守,破破烂烂的桌布颜色黯淡,宣传单被雨打湿,看起来已经弃置很久了。
离开了爱慕瘟疫的领域压制,阴影瞬间活跃起来。不见寒立刻操纵阴影在五脏六腑中游蹿,蚀化体内的寄生花藤,重铸破损的器官。虽然无法彻底根除疫病,但阴影暂时和爱慕瘟疫达成平衡,爆发的症状被控制,他不再吐花了,只是偶尔轻轻咳嗽两声。
裴尧谢祈等人还在摊前等候。裴尧见他身影出现,立刻关切地问:“你还好吗?里面情况怎么样?”
他视力还行,一眼就看见了不见寒身后那一摊虞美人的花瓣:“那是什么?”
不见寒站起来,擦了擦嘴角,总觉得那里还有残留的花汁或者血丝。身后的花瓣在阴影里融化,消散在积水中,沿着雨水流入下水道。
他没有回答裴尧的问题,而是先问:“苍行衣呢?”
“我在这里。”苍行衣从建筑后面绕出来,快步走向他。
不见寒抓住苍行衣的手臂,上下仔细地打量他。苍行衣神情自然,衣衫整洁,似乎没有在牧糍那里受到什么委屈的样子。
他有心想问苍行衣在最后一关那里遇到了什么。
但是想起牧糍的话,欲言又止。
算了,只要苍行衣没事就好。
他喉咙又痒起来,掩着唇咳了几下,将口中的花瓣融作阴影生生咽了下去,然后才故作冷淡道:“牧糍的问题,一时半刻恐怕解决不了。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再另外想对策吧。”
话毕,阴影在他脚下铺开,展开领域,旋即拔地而起。一座和他跟苍行衣同居的别墅完全一致的房屋,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见寒带头走进屋里:“都进来坐坐吧,傻站在那儿淋什么雨。”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跟在他身后,依次进入别墅。
客厅并不算小,但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忽然显得有些热闹。裴尧和释梵扶着霜傲天坐在沙发上,谢祈、沐汀兰和房子的两位主人坐在餐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