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贪得无厌(7)+番外

作者: 辞桑 阅读记录

而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他吃的很开心。”

“我是如此讨厌吃机器人做的饭,却把自己活成了机器人。”

“我今天本来没想再做饭了。但可能真的习惯了,以至于我想不出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

还有什么是值得干的呢?

最终我还是把他带了回来。我做了三个菜,全是他爱吃的,蒜蓉粉丝、苦瓜和牛肉。

这是我第一次全程径自吃饭,没有像以前那样,悄悄而又热烈地观察乔轻。

我不想知道原因,但我其实一清二楚。

那很可悲——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完全熟悉了他会露出的每个微表情。”

“还是那三样。做的时候走神了,油放得太多,溅到了手臂上。

不怎么疼,但我突然很想丢下锅铲,在乔轻面前大肆哭闹一番。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过客,不该承担我的痛与恨,我都知道。

但我又何尝不无辜?

那一刹那涌上来的情绪太澎湃,我扛不住。我甚至转过了身,面向乔轻,张嘴就能吐出一腔锥心的愤恨。

可没等我说话,他的表情忽然变了,看起来竟然不知所措。然后他问我怎么了,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他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他怎么能有这种表情。

我在那刻放弃了所有将出未出的控诉。我最后告诉他,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菜焦了。”

“老三样。”

……

“我做都要做厌了。我恨他为什么永远能这么开心。”

你放下笔。你看着这短短两句话,心里涌上了一层后知后觉的恐慌。你非常想把它们全部涂黑,涂到一点也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好像能借此掩埋一些心中汹涌的、叫嚣着要破土而出的嫉恨。

可是你最终没这么干。

你十分用力地握着笔,手心渗出的汗沾到了笔上。仔细看,笔尖还在轻微地抖动。

你很想多写一些什么,美好的、有纪念意义的,光是看看都能闻到阳光的气息的。

然而你办不到。

B5纸还剩下大片的空白。二十分钟,你没有写下一个字。

你最后在下方画了个大大的太阳,一个圆加几笔斜杠。在撕碎之前,你把整个圆涂成一团死气沉沉的黑。

你用这些纸叠出来的星星几乎一模一样,像是流水线机械作业。这几个星星七零八落地摆在桌上,在台灯的明亮的照射下,投映出一块微小的阴影。

你没有把玩和挑选,直接拿走了中间的那颗。然后你重新找出那个玻璃瓶,把星星丢了进去。

空荡荡的玻璃瓶里只有那一个苍白的星星,很是滑稽。你拿起来晃了晃,没有声音。

你记得很清楚,里面那个星星的内容,是“我恨他为什么永远能这么开心”。

十一点五十八分,你拢起剩余的星星,兜里揣着打火机,走到了阳台。

月光很淡,楼下的路灯照着没人经过的路,有一盏格外昏暗。

十一点五十九分,你按下打火机。

星星飞快地消失在跳跃的火舌里。

一阵小风吹过,狂舞的火焰向左偏了偏,像卡带了一样,说不出的黑色幽默。

那火光映在你眼里,异常的明亮。

第7章 无干

熟悉的铃声又在闹。你曾经很喜欢风铃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却不尖锐,很悦耳。

你看着漏进来的一线晨光,因为恍然大悟而恍惚。

原来它们从没有变过,只是我一直在变。

你开始回想。你想起了初遇,想起了无人吃下的饺子,想起了刺眼的太阳和流过的萍碎,想起了他弯弯的眼和眼角的细纹。

可是这之外呢?

更多的光阴丧失在这个可悲的循环之中,甚至没有东西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你下床,翻出那个干净的玻璃瓶,里面空无一物。

你心中再度恐慌起来。

所有的东西于你不是过去了,而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时间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卷过你,什么也没给你留下。你现在还能抱着记忆苟延残喘,但终有一天连记忆也不剩下。

它带走你的希望,带走你的活力,带走你的□□,带走你的记忆。

末了时间带走你。

这恐慌几乎要击溃你。你的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本笔记本。

正是你用来写日记的那本本子。

你把它摊开,刺啦地撕下一页纸,急于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给自己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你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你在干什么,就已经先一步叠出了一个恶龙。

你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你不给自己庆幸或者悲哀的时间,又撕下一张纸。

这一天你就坐在书桌前,叠完了八本笔记本。叠出来的东西杂乱无章地环绕着你,无意间一抬眼就能看见,让你有奇特的安全感。

像是在车里看到外面大雨倾盆,雨水几乎连成了一块白色的幕布。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窗外飞驰而过的车后面飞起大片的水花。

但是淋不到你。

你在家里连续待了几天,没有走出过房间一步。你希望这短暂的歇息能让你重拾对乔轻的兴趣和热情。

但是这没奏效。当你再来到河边,看到他仍然以那个一成不变的姿势躺着,一股精疲力竭的厌烦撰住了你。

你远远地看了几眼,无动于衷地转身走了。

天很好,风很好,花很好。

甚至于他也很好,不好的只是你而已。

你难以抑制地怨恨他,怨恨他为什么不换个姿势。哪怕只是一点点不同也好,你一定会发现的。

只要一点点没出现过的东西就好了。

然而一个人是没办法有无尽的变化的,当被时间感情经历个性限制住的时候。你已经摸遍了你所能涉足的所有领域,这就是你所能去到的最远距离。

毕竟谁会对一个认识一天的人掏心掏肺、真情实感呢?他是你的熟人、朋友、家人,担任了你需要的所有角色,成为了你执念的承载体,是寒夜的篝火,溺水前往上看到的光。

而你对他只是一个谈得来的陌生人。

这种关系不可能维持下来的,你一开始就知道。可是谁会在酒正酣的时候想散场?你求不到长久,你也不想求长久,你只想“纵欢”而已。

如今酒已尽,欢也因千篇一律而兴味索然,你终于承认乔轻对你而言变成了一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又无味。

你就像当初厌烦书籍游戏和刺激那样,厌烦了乔轻。

没什么特别的。

生活又归于沉寂。你无所事事地逛了几天,几乎又要走上自残的旧路。

在这之前,你做了最后一次尝试——你又去找了乔轻。

人们总是虔诚地相信奇迹、热切地渴望奇迹的,因为人们需要奇迹。哪怕它本身从不到来,但等待足以支撑起生命。

可是在这个扭曲的时间里连奇迹都变质了。你等待至无法忍耐,即使知道你的行动十有八九会彻底地打破它。

骆驼已经很累了,就让那根稻草落下来吧。至少可以痛快地趴在地上,不管能不能再爬起来。

你只想求个解脱。

你对乔轻说了所有,你说我被困在这一天好久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说我遇见你了无数次,也被你遗忘了无数次。我们曾经聊得好开心。

你说你相信我吧,我知道你很多信息,你可以问我验证。

你看得出乔轻信了。他说:“那……我能帮你什么呢?”

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求什么呢。你想让他理解你,了解你。你还想肆无忌惮地搂他,让安全距离见鬼去;想长久地凝视他的眼睛,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想听他内心深处朦胧的呓语,或者让他听听你的。

可是这都不是通过一个口述的过往可以得到的。

半晌,你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是乞求的语气说:“你安慰安慰我吧。”

上一篇: 停丝 下一篇: 人生最美是军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