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儿、竹儿急忙捂嘴窃笑,松儿道:“那商贾也太过分了,大雪下个三年。不知要冻死多少人了!”
温皙吐了一口气道:“是啊,大雪一下,有人觉得雪景美妙,恨不得一直下下去,却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念着白居易的诗词,不禁唏嘘。
竹儿道:“主子若是可怜那些穷人,就叫夫人老夫人安排施粥就好了,反正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温皙叹了口气道:“一口粥的善心谁都会发,只是让他们今日不饿死了罢了。要给他们一生的饭碗。才算是真正的善心。”京中的施粥,不过是勋贵世家沽取名誉的新方式罢了。
松儿问道:“主子今日怎么感慨良多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天气压抑。心情也就压抑了。”或许是因为佟佳氏的死吧,她死了,温皙发现自己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没了佟佳氏,还有小佟佳氏。敌人永远杀不完的,所以她才对佟佳氏一直容忍,杀了她,佟佳氏一族还会有新人进来,与其是不熟悉的人,还不如对付温皙知根知底的人。
“主子。快进去吧!您的脸都冻得通红了!”竹儿急忙道。
这时,突然一双大手握住了温皙的手,声音沉沉的:“怎么冷得像冰块一样?”
正是康熙无疑了。宫女太监们慌忙行礼,温皙却被她从后面抱着怀里动弹不得。在冷风中,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也变得冷香沁人,温皙感觉到他胸膛的温暖和打在耳畔的沉重的呼吸,不由地感受到其中的沉沉肃穆。
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臣妾无碍。皇上这是怎么了?”
康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朕也无碍,只是有些想你了。”
这样煽情的话。倒是有些触动温皙的心弦了,瞧着方向,只怕是从景仁宫出来的,想必佟佳氏已经死了。温皙靠在他怀里,柔声道:“臣妾也想念皇上了。”温皙只是觉得,想要这个宫中活下去,是离不开这个男人的庇护的。
康熙的大手握着温皙的手,他手心里的热度温暖着温皙冰凉的双手。康熙紧紧牵着温皙的手,一起走进承乾宫宫门,步入热气暖人的正殿。
红箩炭烧得正旺,殿内暖烘烘的热气扑在脸上,温皙便脱下披在身上的貂皮斗篷,道:“皇上,墨狐皮大氅上的积雪还是要早些抖落,否则待会便要融化了。”
康熙笑着脱下了大氅,“墨狐皮遇水不沾,不碍事。”便顺手打在了一旁的剔红牡丹缠枝纹的小衣架上,徐徐地饮着一盏新沏的热茶。
温皙歪头一瞧,果然那融化在墨狐皮上的雪,一个个小水珠凝结起来,便顺着墨色的毛滑落下来,滴在猩红的如意纹卷边凤穿牡丹图的地毯上,留下一滴滴的印渍,在暖气烘烘之下,印渍又很快消失不见,不留痕迹了。
康熙忽然道:“朕听说,德妃的脸是被佟佳氏划破了?”
温皙一下子也咀嚼不出康熙口中的意思,只好如实道:“是。”
“是你帮她恢复的?”康熙问。
“是青兰调配的药膏,还好乌雅氏脸上伤口不深。”温皙也只好弱化乌雅氏的脸伤,毕竟能够祛除疤痕的药虽然多,但是有那样奇效的,只有温皙才有。也幸好,旁人不可能晓得乌雅氏伤得到底有多重。
康熙突然想到了佟佳氏临死前的话“你以为温僖贵妃爱你吗?她爱的不过是你的地位,你的权势!”,康熙的心不由地一紧,这样精妙无双的女子难道也忽的又问道:“你觉得,宝华殿失火,是德妃所为吗?”
康熙这样直接的问,带着某种摸不清的探视性意味,倒叫温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温皙愣神了许久,才含糊地道:“可太皇太后说,那是意外失火。”
“朕,想问问你的意见!”康熙的眸子直视着温皙,试图要透过温皙水润清澈的眼睛看透她的内心。
温皙心中是有些心虚的,就像是做了坏事的人,演技再好,心底还是会慌张,温皙只能努力装作坦然的模样道:“臣妾觉得,并非德妃所为。”再完美的谎言,都不如实话来得坦然。
“那你觉得。是谁所为?”康熙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温皙用尽量平静地语气道:“一定要是人为吗?”
康熙突然笑道:“难道是天谴不成?”
温皙急忙低下头,“天谴”这二个字,是犯忌讳的,温皙只能缄默。
康熙也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佟佳氏临死前说,梧桐林大火系她所为,只为置你于死地。”
温皙急忙做惊讶之状态,“是吗?!”又微笑道,“如皇上所见,臣妾无碍。那场大火也只是有惊无险,所以臣妾不想追究什么了。”
康熙问道:“你恨她吗?”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直接到温皙都不知如何回答!温皙知道。如果自己说不,那太违心,康熙不会相信;若说是,那岂不是有了纵火宝华殿的动机了?方才还是一派温情,现在就是一步步逼着她露出原形吗?温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臣妾的确不喜欢佟贵妃。”
康熙突然双手按在温皙的肩膀上。凤眼直视温皙道:“回答朕,宝华殿之事与你无关是吗?”
温皙心底骤然泛起怒火,她现在恨不得脱口而出道,就是我干的怎么地?!却只能和的对视着,在他逼视的目光下,温皙也冷了一张脸。拨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道:“皇上希望臣妾怎么回答?有关还是无关?!臣妾照皇上所希望的回答便是了!”
康熙被温皙突兀的反质问,激起了怒火。蹙眉道:“朕只不过是问问而已!”
温皙一双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冷着脸道:“那臣妾也回答了!皇上希望答案是如何,便是如何好了!”
“朕想知道的不是‘朕希望如何’,而是实情到底如何?!”康熙声调不由地高了二分。
温皙毫不畏惧,直面康熙道:“实情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心中信谁?皇上若信臣妾,臣妾说的全都是谎言皇上也会觉得是实情!若皇上不信臣妾。那臣妾就算舌绽莲花还是无用!”
“朕只不过是想听你回答一句,与你无关,就那么难吗?!”康熙深深地蹙着眉头,语气有些激烈。
温皙倒是变得冷静了几分,出口铿锵道:“臣妾不想回答,因为是皇上问的。皇上既然问了,必然是存了疑惑,那便是不信臣妾!”
康熙听了,很是恼怒道:“朕说了,不过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温皙的语气上扬了两调,转而幽幽地道,“皇上既然是随便问问,那臣妾自然就不需要认真回答了!且答案不在臣妾嘴里,而在皇上心里!”
温皙不欲再跟康熙纠缠这个问题,便起身,朝着她福身道:“皇上,博尔济吉特贵人受伤还在卧榻,皇上理当去探望,臣妾就不留皇上了!”
康熙眉宇间流露着深深的不悦,语气阴沉:“你这是要让朕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