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虽然身子重了许多,但腿脚还颇为轻快的样子,随是如此,还是跟着一个小圆脸的侍女扶着她。
不穿花盆底鞋的星移,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倒是衬得宜萱高挑了。宜萱的身高本就比星移高上两三寸,再加上三寸高的花盆底鞋,那海拔的差距就相当明显了。
“虽然已经是十月中了,不过今年还没大冷下来,前日的一场霜打下来,反倒叫着满园的菊花更添三分傲骨了。”星移笑着从菊花花圃中徐徐穿过,秋菊墨绿色枝叶扫在她裙摆上,倒是与她衣裳上掺银线绣的杞菊延年很是相称。
可突然间她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菊花丛中,她脸上的笑容来不及褪去便僵硬住了。
宜萱正疑惑着到底怎么了,耳朵里却捕捉到了“嘶嘶”的奇怪声响。
“啊!!——”发出惊叫声的不是星移,还是扶着她的那个小圆脸的侍女,她这一惊慌失措,也忘了自己的主子了,如惊弓之鸟般,一边大叫着,便飞窜出了菊花花圃中。
星移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软,便瘫在了花圃中。
宜萱不明所以,急忙追进去瞧,却看到了层叠丛密的菊花丛里,一条绿褐色的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的乌鞘蛇,刺溜便钻进了花圃深处。
宜萱赶忙扶起脸色苍白的星移,低头一撇,看到她脚踝处,雪白的丝袜上沁出来的嫣红血渍。
星移身子簌簌发颤,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已经苍白如纸,她想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踩到了蛇,又被那蛇咬了一口,还摔倒在花圃中,虽然花圃柔软,可对于已经将近六个月身孕的星移来说,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了。
初冬时节,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捧着自己高耸的肚子,眼中满是惊惧之色,“姐姐,我——肚子好疼!”
宜萱一惊,只见她那粉紫色的缠枝牡丹裙上晕染开了一片殷红与血腥。下一刻,星移已经软软昏厥在了她怀中。
十月里,为什么花圃会有蛇?!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个时候蛇都冬眠了!!
何况是端王府的后花园!莳花的奴才怎么会叫蛇跑进花圃中?!而且还是那么巧的,被星移被猜到了,那蛇报复性地便反咬了星移一口?!
若说着只是意外和偶然,宜萱是如何都不肯信的!!
只是眼下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叫人搭手,将胎动见红的星移先送回她自己院中,又分别叫人去通知弘时并召唤了府中医正来看诊安胎!
弘时赶来的时候,脸色是铁青的,眼底那一抹阴沉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姐姐,小移现在如何了?”
方才宜萱就为星移渡了不少月华灵力,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她看了一看跪在地上诊脉的医正。
医正躬腰道:“回王爷的话,纳喇福晋脚踝上的咬伤并无大碍,那蛇应该是无毒的!要紧的是纳喇福晋受了这番惊吓,又不慎摔倒,所以致使见红……”
弘时怒冲冲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本王问你,到底要不要紧!”
医正忙道:“纳喇福晋的胎已经保住了!”
弘时脸色这才和缓了几分,他冷冷吩咐道:“去查!为什么后花园里会有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弘时自然更不相信是意外!
医正擦了一把冷汗,“幸好纳喇福晋胎相一直稳固,又救治及时,否则只怕——”后头的话医正没敢说出口,他急忙道:“奴才开个安胎药,请纳喇福晋吃上个把月,想必就能平稳下来了。只是受了这番惊吓,纳喇福晋最好多卧床养胎一段时日!”
弘时拂袖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
“嗻!”
宜萱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端王府的后院从来就没有安宁过,比起平安诞育儿子的钟氏、苏氏、金氏等人,星移光鲜的出身、多年的荣宠,反而叫她在孕育上比旁人艰难许多。L
☆、三百三十、过继
看着床榻上还在昏迷中的星移,弘时与盛熙舅甥二人的脸上齐齐滑过一丝愧疚之色,若非他们……星移不会去后花园,更不可能被蛇咬伤,受惊摔倒,见了红。
宜萱看着一旁侍奉星移多年朝颜……她如今嫁了端王府一个侍卫,已经是嬷嬷了。
朝颜见房中一片沉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公主,福晋这段日子时常去后花园散布,而且每次都要去菊花花圃。这样习惯,怕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宜萱点了点头,是啊,这种算计,只要摸清楚了习惯,自然就好下手了,而且成功的几率还很高。
宜萱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果然脸色更青了几分,便道:“那蛇,我瞧见了,应该用来做蛇羹的乌鞘蛇。”
弘时眼底阴郁,他眉心一拧,脸色愈发难看,“姐姐,咏絮最爱吃蛇羹。”
宜萱笑了,侧脸问:“你觉得是她所为?”——她倒是不觉得李咏絮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宜萱认可她的人品,而是伤害星移对李咏絮没有半点好处。别看平日里,李咏絮对星移多有冷语,但入府这么多年,却也没真的敌对过。何况李咏絮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她害了星移肚子里的孩子,对她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弘时摇头,“我是愤怒,她加害小移,还想着把罪名推卸到咏絮身上!”
看样子,弘时心中已经明白到底是谁所为了。眼下,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董鄂氏吗?除了她,还会有谁这般急不可耐地要除去星移肚子里的孩子?
无非是要替永瑜除掉日后的竞争对手罢了!她固然是爱子至深,可踩着别人孩子的性命这种做法……太犯忌讳了。也犯了弘时的底线。
若是寻常时候,董鄂氏不见得敢如此明目张胆,可是她的身子孱弱,还不晓得能活几年的情况下,自然就敢铤而走险了。
弘时马蹄袖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我真后悔……后悔当初在汗阿玛面前替她保下这条命!!”
宜萱一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时哼道:“当初董鄂氏害了高氏腹中之子。汗阿玛早已知晓!”
宜萱心中翻涌。脑袋里也瞬间豁然开朗了,缘何当初董鄂氏产后见了红,差点丢了性命?原来是汗阿玛……他的确容不下一个谋害皇孙的儿媳妇!可偏偏董鄂氏很幸运。突然有了身孕,汗阿玛才没有立刻要了她的性命!而弘时又替她求情,汗阿玛也少不得看在她肚子里孙儿的份儿上,所以只下手伤了她身子本源。没有立刻取她性命!
如此一来,也便通顺了!若是端王府内姬妾敢谋害嫡福晋。弘时如何容得下?唯独只有是汗阿玛所为,弘时才不敢吱声。因为汗阿玛肯留她半条残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弘时如何还敢央求更多?永瑜抱进宫。固然是董鄂氏明白自己身子孱弱,无力照顾幼子,可汗阿玛明明不怎么喜欢永瑜。却还是允许皇额娘抱养,想必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孙子被一个歹毒的儿媳妇抚养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