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将她抱紧了里头碧纱橱中,轻轻将她搁在了柔软的螺钿美人榻上,“好生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的语气温柔而澄澈,宛若山间清泉,叫人心头熨帖。
“皇上……”昭嫆攥住了他的祥云龙纹衣袖,咬了咬嘴唇,有些欲语还休。
“怎么了?”康熙凑过了过来,柔声询问。
昭嫆沉默了片刻,便轻轻摇头道:“没事,臣妾……只是累了而已。”
“嫆儿,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有时候,朕也有许多不得已。但无论如何,朕都会疼你、护你,时时刻刻都会站在你这边。”
昭嫆心头一震,忙抬头看着他那双柔情如水的凤眸,“真的吗?皇上会时时刻刻都站在臣妾这边?”
康熙笑了笑:“当然了,朕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是,方才与袁贵人的争锋,康熙是站在她这边的。之前与佟贵妃的相对,康熙也算是站着她这边,去惩处了佟贵妃。
昭嫆给他一个嫣然的微笑。
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康熙对她,的确是极好了。
康熙离开后,昭嫆躺在美人榻上,却睡不着。
她在等着慎刑司的消息……
“娘娘,顾总管已经从慎刑司出来,去了乾清宫。”白檀前来禀报。
昭嫆问:“香橼……被处死了吗?”
白檀一脸沉沉:“没有尸体抬出慎刑司。”
“是吗?”看样子,事情果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香橼临死前,肯定说了不该说的。唉……
白檀低声道:“娘娘,您派奴才去慎刑司,只是劝香橼‘如实招供’罢了。您没有任何过错和罪责。”
昭嫆幽幽叹了口气,想要维持君恩,又哪里是没有过错和罪责就足够的?纵然她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是……
接下来,就看康熙的疑心重与轻了。
昭嫆揉了揉沉痛的太阳穴,她真的是乏了,还是先补一觉吧。
如此想着,便沉沉入眠了。
白檀忙替她掖好了被角,便下去熬安胎药了。
一觉醒来,都已经是傍晚了。昭嫆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不适,起身来,梳洗一番,用了晚膳,又喝了安胎药,只觉得乏累得很。
白檀笑着说:“娘娘可以安心了,香橼已经被处死了!”
昭嫆心下舒缓了几分,却又沉重了几分:“我答允她,保她性命的……”——香橼终究罪不至死。
白檀忙劝慰道:“娘娘已经替她求情了,只是皇上没有应允。香橼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昭嫆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现在感慨这些也没用了。扶我回后殿安歇吧。”
“是。”
翌日,昭嫆是日上三竿才醒来的,身上照旧乏累得很。大约是肚子渐渐隆起的缘故,身子也愈发不济了。
去殿前院中溜达了一圈,与通贵人刘庶妃闲聊了几句,便回房了。原本还想去景阳宫陪表姐做针线,可浑身无力的她实在提不起精神。
午后,白檀捧了一罐酸梅汤上来:“娘娘早膳用得少,午膳也胃口欠佳。不如喝碗酸梅汤吧。”
闻着那酸溜溜的气味,倒是叫人格外开胃。夏日炎热,故而用透气的紫砂罐来装酸梅汤,紫砂罐透气,最能保持其爽口的味道。
白檀从紫砂罐中舀了一小碗,端给昭嫆。
昭嫆笑了笑,“我总觉得最近的酸梅汤更酸了些,可是熬汤的太监刻意多加了梅子的缘故?”
白檀一愣:“没有啊,奴才是亲眼看着小顺子熬的,还是那么一小碗梅子,煮一大锅汤。”
昭嫆忽的有些惶惑了……难道是她孕中味觉变幻了?
正在这时候,胡庆喜跑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音,内殿的珠帘便被挑开了。康熙着一身常服,脸色阴郁地走了进来。
昭嫆忙搁下手中的碗,起身上前,郑重屈膝下去,直至右膝盖触地:“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冷眼扫了一眼殿中,并未叫她起身,而是冷眼一扫周遭,吩咐道:“都退下!朕有话要问佳嫔!”
太监宫女忙鱼贯退了出去。
第105章 训斥、昏厥(第一更)
一时间,内殿中只剩下康熙与昭嫆,因此异常安静——安静得叫人害怕。
昭嫆心中忐忑,她自然感觉得到康熙浑身散发的冷气,亦感受得到他的语气异常疏冷。如今的他,与昨日那副软语关切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昭嫆还拘着礼数,康熙未免礼,她自是不能起身的。换了从前,康熙早已笑着唤她去榻上坐了,而有孕之后,康熙从来没叫她行全礼数,常常蹲身到一半,便被康熙扶了起来。
唯独这次……
昭嫆知道,事情不妙了……
她的膝盖能感受到方砖满地的冰冷与坚硬,她右脚脚下的扎伤还未痊愈,故而才跪了一会儿,便隐隐感觉到脚底有冰凉的刺痛。
康熙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般俯瞰着。
昭嫆可以感受到他冷厉的气势,那几欲将人碾碎般的压迫,让她心底愈发忐忑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自己以沉静乖顺的眼睛仰望康熙:“皇上……”
康熙凝着幽冷眸子,死死盯着昭嫆的眼睛:“你——可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不是你有话要问我吗?!昭嫆暗道,心中却愈发不安,便抬头道:“皇上想问什么便尽管问,臣妾知无不言。”
说罢,她身躯微微一晃,身子竟有些维持不住平衡了……这几日她身子疲乏倦怠,脚底又有伤,自是不能久跪的……
康熙也察觉了昭嫆跪得已经不稳,便道:“起来吧!”
昭嫆略松了一口气,这才忙站起身来。却不曾想,起得有些急促,竟一下脑袋轰然一片眩晕,她身子一个趔趄,便朝后仰倒而去!
幸好,身后是一架雕漆的梧桐仕女翘头案,她一手按在了案上,总算站稳了。
昭嫆不由吐出一口气,最近身子实在是不济,换了从前,岂止于一个仓储起身,脑袋便供血上不去?
昭嫆暗自苦笑,却发现康熙的一只手正横在她身前,似乎是想要来扶她。
然而她已经站稳当了,那只手便飞快收了回去。
当昭嫆再度抬头看康熙的时候,发现康熙眼中的关怀已经转瞬隐去,随后是冰冷之色再度重现,那冰冷中夹杂这深深的怒意:“朕已经赐死了香橼!她死前所说的话,你可想知道?!”
昭嫆心底咯噔一下,露出苦涩的神情:“她因臣妾而死,自然是怨恨臣妾的。她所说的,必定是咒怨或者污蔑臣妾的话。”
康熙眼底一片暗沉,他的声音亦是沉甸甸的愤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欺瞒朕吗?!”
昭嫆咬了咬嘴唇,不回话。
康熙上前,一把攥住了昭嫆的手腕,他怒目圆瞪:“朕即使知道了香橼死前的话,还是照旧赐死她!便是要封口!!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