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销东厂撤销河道监督,还不是为了能够为所欲为?
撤销茶叶税海税丝绢税布税,还不是为了能够把朝廷的钱,合法的留在自己的口袋里?
只要皇帝准了这些奏折,以江南一带为根基的东林党,以及支持东林党的乡绅,就能为此得到大笔的利益。
这些看了奏折欢欣鼓舞的年青人,只是在本能上,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有利,却还远远的没有达到用大道理,掩饰自己的利益,争取自己的利益的程度。
“儒家的真意,你们还要好好的读啊。”韩爌叹息道。
一群年轻人认真点头,完全不知道他们想的真意,和钱谦益韩爌郑三俊陈于廷等东林巨头口中的儒家真意,其实南辕北辙。
……
“为了寻找两个女子,就骚扰全城,圣上这是扰民啊。”在京城的另一个地方,一个官员叹息着,却绝口不提水美纪杀人满门。
“这个也不要提。”另一个官员反对道。
已经不提水美纪杀人全家了,连区区扰民的奏折,都不能提?那还要言官做什么?
“不能!因为东林党一定什么都不会提。”反对的官员解释道。
几个官员默然。
东林党势力大,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挑起了大明朝的党派之争,他们这些原本各安其职的人,被迫团结在一切,或以地狱,或以师门,结成齐党楚党浙党,以求抱团取暖,但东林党的势力,依然稳稳的压着他们一头。
拥有大势大局的东林党,不需要做什么惊人之举,只要稳扎稳打,就能轻易的碾压他们。
“就因为我们局势恶劣,为什么不拼一把,说不定反败为胜。”垂手站在一边的少年握着拳头,激动的大声说道。
几个官员微笑着看着他,少年人都是满腔热血过分自信,总想着别人不做,他来做,就能获得奇效,一举翻盘。
“你说得对,假如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那自然要抓住任何的机会,可是,我们现在还不到绝境,更没有把握,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上,与天子作对,会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成,不过是天子道歉,放回美人,提议的言官或能微有小名;
不成,则是被圣上大怒,暗恨在心,以后步履艰难。
压上身家性命,去博取一个如此小小的利益,风险实在太大,智者不为也。”少年的父亲微笑着解释。
少年还是不服,但是恭敬的点头。
众位官员微笑,少年人都是这样看不清轻重,口服心不服。
“我们什么也不做,看明天的大朝,会发生什么意外。”一个官员道。
明天,是朱由检登基后的第一次正式大朝议,必然精彩万分。
“我听说,东林党在谋算进入内阁,并且一举得到首辅的位置。”有官员冷笑道。
“首辅?他们也真敢想。”另一个官员道。
“我听说,户部在制作抽签。”有个官员爆出冷门消息。
用抽签决定内阁?
众人沉思,像是东林党会提的建议,像是大明不管事皇帝的风格,像是17岁新皇帝会答应的事情。
……
东林党的年青人已经退去,几个大佬却还在沉思。
随便找个道德口号,就能忽悠得年青人一愣一愣的,但是,他们这些真正懂得权谋的人,却还要考虑一个重大问题。
作为站在道德高点的东林党,皇帝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能不说话不表态不作为?
这不是自己打脸吗?以后还怎么标榜自己是道德完人?
而且,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机会,让新皇帝更加的注意到他们呢?
别的党派别的官员不敢做,是因为他们牌少,打错一张就满盘皆输,东林党有的是底牌,输得起。
钱谦益反复思索,微笑了:“老夫已经有主意了。”
……
几百个官员缓缓走近大殿。
崇祯朝的第一次正式朝会,谁都在等待,谁都在期盼。
新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容易控制,是已经被别的党派控制,今天就能见分晓。
胡一一大摇大摆的坐在龙椅上,曹化淳和魏忠贤神奇的分立左右。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满殿官员细心的思索着。
一个东林党的言官站了出来,厉声道:“臣有本启奏!”
满殿的官员屏息以待。
“……魏忠贤曹化淳强抢民女,杀人满门,罪无可恕!”
在这个言官的嘴中,昨天大索全城的闹剧,杀死某户满门的惨案,都是魏忠贤和曹化淳的责任,和天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胡一一瞅瞅站在一侧的曹化淳:“老曹,你怎么说?”
“圣上!都是老奴和魏忠贤做下的,老奴罪该万死!”曹化淳忽然抢出几步,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魏忠贤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曹化淳在地上声泪俱下,心里却满是自豪。
昨天晚上,钱谦益悄悄递了信息。
朱由检大索天下的事,还有水美纪砍人全家,都是大大的污点,必须向天下人有个交代。
可是,作为新帝登基,第一次大朝议就被满朝文武指责,甚至被逼下罪己诏,皇帝的威严何在?
必须有人背锅!
所以这几件龌龊的事情,必须是魏忠贤干的,必须是曹化淳干的。
曹化淳热泪盈眶,大声的赞叹:“果然是东林君子,为了万岁,为了大明,考虑的周到!”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在朝议上承认是自己的错,要求责罚。
会有什么责罚呢?
曹化淳不在意,只要能保护的万岁的名声,就算把他拉出去五马分尸,他也心甘情愿。
钱谦益微笑,朱由检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错,干掉从小陪他长大的大伴曹化淳?估计也就装模作样的大骂几句了事。
东林党要是看不穿这一点,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让埋伏在朱由检身边的地下党暴露呢?
一切,只是一场加深朱由检对曹化淳的感情,曹化淳对东林党的信任,朱由检对东林党的道德的认可的苦肉计而已。
当然,要是朱由检为此把魏忠贤推出来挡枪,那是意外之喜了。
殿内,气氛凝固,唯有曹化淳的认罪声。
胡一一看了曹化淳半天,长叹:“朕终于明白大明的天下,是怎么败的了!”
历史上的朱由检,为什么这么奇葩的无比信任东林党,被他们卖了,还帮他们数钱?
朱由检临死怒斥,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大明的灭亡,最大的责任,真的不在朱由检?
胡一一在看到了曹化淳的所作所为之后,终于明白朱由检的作死人生。
朱由检17岁当黄帝,正是中二时,又没学过帝王学,只跟着不过认识几个字的曹化淳,学习四书五经儒家思想。
没有多少文化,羡慕秀才举人状元的曹化淳教出来的崇祯,自然很容易的就羡慕读书人推崇读书人,以为读书人说的都是对的,以为书上说的都是对的,以为半部论语治天下,以为孔孟之道都是崇高的,以为一切不符合孔孟思想的,都是极端错误的异端,满脑子想得都是仁义礼信,舍己为人,以德服人,上应天心,天人感应,风调雨顺,天下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