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心道,皇帝这是真的要跟太后撕破脸了。
幸好,她明日就要走了,否则加在中间,难保不殃及自身!
太后怕是也知晓了详情,知道娴妃是违抗了圣旨,所以没敢让皇帝宽恕娴妃,而是仗着自己瘫在床上,假装不知,直接叫人来传娴妃去伺候着。
可惜,皇帝岂会是不破这点小伎俩?
“嗻,奴才遵旨。”吴书来躬身退了下去。
嘤鸣叹了口气,假意试探皇帝:“皇上这是何必呢?若是事情闹大了,只怕有人会说皇上不孝顺呢。”——太后的身份,便是她最大的优势!自古帝王以孝治天下,哪怕皇帝君权日盛,可他终究是在乎名声的人,一旦“不孝”之名坐实,可是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孝顺?!”皇帝面露冷狞之色,“朕此生最憾,便是孝顺了太后这么多年!!”
嘤鸣道:“关于皇后所说的事,皇上可有跟太后亲口确认过?”
皇帝哼了一声,“太后怎么可能会承认?!问了也是白问!!何况,苏培盛突然暴毙,耿太妃三缄其口,哼!她当真是傻子吗?!若皇后所言虚假,太后何须如此杀人又封口的?!”
太后……的确是走了一步坏棋呢。嘤鸣默默想着,以后这宫里,怕是会热闹得紧呢,只可惜,她看不到了……
嘤鸣偷偷看向外头,娴妃跪了这么许久,身躯已经摇摇晃晃,但还强撑着挺直腰身,完全是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王钦慌慌张张来报。
皇帝冷笑道:“太后还真是疼爱娴妃啊!”
太后竟然亲自来了?!嘤鸣面露惊异之色,太后可是双腿瘫痪!多少年都没走出过慈宁宫宫门了!皇帝所言一针见血,太后可真真是疼娴妃啊!
“皇上……”嘤鸣却有些头疼了,这位老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皇帝看了她一眼,便说:“你去里头歇息,朕出去应对即可。”
皇帝既然如此说,嘤鸣便忙借坡下驴,屈膝一礼,便去了东侧暖阁中。她虽退避太后威势,可却十分好奇外头的情况,于是小心翼翼打开一点点支摘窗,偷偷瞧着外头的动静。
储秀宫大门敞开,四个太监抬着一顶紫檀泥金龙凤的仪舆走了进来,高高坐在仪舆上的,自然是太后乌拉那拉氏!娴妃的亲姑母!
娴妃见太后驾到,感动得热泪盈眶。
太后的仪舆就停在了正殿外,娴妃膝行上前,扑在太后腿上,便是一通哭嚎,“姑母!!”仿佛有千般委屈、万般苦楚,俱化作了痛哭流涕。
皇帝也施施然从殿中走了出来,上前朝着太后草草打了个千儿,嘴上微淡地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了。”
太后却是一脸慈祥温敦,半点都不见发火的样子,语气也十分和蔼:“娴贵妃好歹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皇帝就算不给她面子,也得给哀家几分面子吧?”——语气温和,但说到最后那句,已经带了几分逼宫的味道。
皇帝笑了,他的笑容是冰冷的,语气也是冷冰的:“什么‘娴贵妃’?!方才,朕已经当着六宫嫔妃的面下了口谕,不会晋娴妃为贵妃了!!”
第475章、滴血验亲?
皇帝笑了,他的笑容是冰冷的,语气也是冷冰的:“什么‘娴贵妃’?!方才,朕已经当着六宫嫔妃的面下了口谕,不会晋娴妃为贵妃了!!”
“皇帝!!”太后脸色微微恼怒,然而也只有片刻的恼怒,旋即她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哀家虽老,却还没老糊涂。这段日子,皇帝对哀家,跟从前大是不同了!”
“太后这话从何说起?”皇帝面带微笑,“朕不还是日日去给太后请安吗?”
太后摆了摆手,“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今儿哀家来了,有些话干脆直截了当说也就是了!”
皇帝有些捉摸不定,索性缄默了。
太后哀叹着道:“不就是为着富察氏临死前的那些话吗?!皇帝怀疑自己并非哀家亲生!”
皇帝面色一震,他没料到太后竟然直接戳破了!
太后老眼直视着皇帝,底气十足地扬声道:“皇帝干脆与哀家滴血认亲好了!”
皇帝当然愕然,滴血认亲?!!!一瞬间,皇帝那才刚刚认定的“事实”,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动摇!!
若没有十足的底气,太后岂敢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两血不溶,太后就不怕吗?!
皇帝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如他的心绪一般,几度起伏不定。难道真的是皇后临死前污蔑太后?可是苏培盛暴毙、耿太妃的言行,又如何解释?难道都只是巧合?否则,这世上有那个非亲生的嫡母敢说出滴血认亲这样的话?!
嘤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觉得不妙。
太后……这是在赌啊!!
他赌皇帝没有任何证据,有的。不过是一些无根的猜测罢了!!
既然只是猜测,她只要做出理直气壮之态,皇帝便会动摇!!毕竟,皇帝也希望太后是他的生母,他也希望自己是先帝中宫之子,尊贵的嫡子!!
“皇额娘……”皇帝嗫嚅着开口了。
嘤鸣暗叹一声不妙,方才皇帝还称呼“太后”呢。如今改了口称呼“皇额娘”。便表示太后赌赢了!
太后赌的便是皇帝不敢滴血认亲!跟自己的母亲滴血认亲,若是事后血液相溶,皇帝便要坐实了“不孝”之名!若是血液不溶……皇帝并非先帝中宫嫡子。那么他的正统皇位,便会受到诟病!!
这就是太后的算计!
太后露出微笑,“好了,皇帝跟哀家去慈宁宫吧。今儿就滴血认亲!”
皇帝急忙道:“皇额娘折煞儿子了!皇后已经疯了,儿子怎么会听信她那些疯言呢?还请皇额娘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太后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娴妃。“既然皇帝没往心里去,那可否看在哀家的份儿上,宽恕了娴贵妃这一次?”——嘤鸣听了个真真,太后称呼娴妃为“娴贵妃”。
皇帝微笑着点头:“原先不过是儿子气娴妃公然抗旨。既然娴妃已经知错,朕也罚了,就叫她去伺候皇额娘赎罪吧。”——皇帝虽是宽宥之态。但并未改口,依旧称呼乌拉那拉俪兰为“娴妃”。
娴妃此刻哪里还敢纠结“贵妃”不“贵妃”的问题。只要皇上跟相信太后是他的生母,那她还愁什么?急忙磕头道:“是,臣妾遵旨,一定会好好服侍太后的!”
太后大张旗鼓来了,最终也大张旗鼓带着娴妃走了。
只余下皇帝良久伫立在殿外,久久沉默。
嘤鸣见状,终究按捺不住,便也走出了殿中。初冬寒肃,今日虽然阳光甚好,但是站久了,还是会觉得冷。
“皇上,先回殿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嘤鸣做出一脸的关切之态,语气也甚是柔软。
“鸣儿……”皇帝回头看着她,怔怔看了良久,“太后她……皇额娘她……”嘴里屡次沉顿,终究不成整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