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秀说什么,她大多数时候都听着,实在是气不过,或是觉得赵云秀说话戳她的心窝子,才会回一两句。
眼下,她虽不愿意让赵云秀难堪,但也没打算放任她的这种行为。她简单地应酬了相亲男一句,就开了一瓶啤酒,给赵云秀、赵阿姨、自己各自倒了一杯。
她一边倒一边说:“现在嘛,毕竟时代不同。男人女人都一样,要工作要养家,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就冲你尊重女性这态度,这个朋友我交了。”
她对着赵宇举杯:“今天这事儿对不住……”
杜声声才开口,赵云秀就觉得事情要砸,登时就着急地想说话,又不好当众打断杜声声讲话,直接伸手掐了她的大腿一记。
杜声声腿疼得厉害,她避开赵云秀,拍了拍晏清都的肩,晏清都抬头,她下巴微抬一下,方向是她适才的座位,晏清都会意,起身坐了过去,杜声声在晏清都的位置上坐下,和赵宇相邻。
在赵云秀着急又生气的目光中,杜声声用方言说:“我没想来相亲。今天过来这边,确实不晓得状况。今天这个事儿,希望你们也莫见怪,毕竟家里长辈年龄大了,就想指导指导后辈的生活,从出发点来说,确实也是好心好意。我们都是年轻人,都有长辈,互相体谅体谅。今天劳为你们跑一趟,确实对不住。我先干一杯,给你们赔个不是。”
语罢,她一饮而尽,又往酒杯里倒了杯酒,对着赵云秀和那位赵阿姨说;“谢谢你们为我的婚事费心。我也晓得你们是好心,特别是还辛苦赵阿姨在两边牵线,先感谢你们恁个为我着想。”
她话风一转,正色道:“凡事都有个但是,我也是快24岁的人了,日子该怎么过,我心里有数。虽然说你们比我多二十多年的社会经验,毕竟也只适合指导你们这一辈人的生活。我的日子要怎么过,路要怎么走,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照搬你们的经验。凡是为我牵线相亲的事情,到今天为止。”
她正色时,气场全开,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得让人心生畏惧。
赵云秀和赵阿姨心中一怵,脸色都不好看。
杜声声又干了一杯酒,她们依然纹丝不动。要不是碍于赵宇和他父母在场,俩人估计得当场和杜声声翻脸。
赵宇倒也豁达。虽然杜声声的长相对她胃口,行为做事也利落,但太强势,并不是他的菜。
是以,杜声声说完,他就捧场地举杯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也不存在白跑一趟的情况,至少多认识了两个朋友。托妹子的福,我可是看到了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名人。来,喝酒喝酒。”
杜声声又表达了一番歉意,并且表示午餐由她买单。
赵宇和她相互争持了一番,最终杜声声揽下买单的活儿。
这场鸿门宴,杜声声以她亦刚亦柔的态度hold住全场。加上赵宇和晏清都的配合,不算赵云秀和赵阿姨在内,也算是宾主尽欢。
待他们走出美食苑的大门时,赵宇的老爹还特高兴地说:“唉,唉,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天元直播的解说。真的,你解说得太好了,我那几个经常下棋的老伙计都说,这直播,要是没有小杜老师的解说,他们宁愿相互杀两盘,也不想和孙子孙女学用智能手机上网,这年头的科技,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搞不懂……”
至于赵云秀和“赵阿姨”,已出离了愤怒。赵阿姨二话没说,铁青着脸迈着外八步走了。赵云秀死死地盯着杜声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
她想破口大骂。
碍于晏清都在场,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街边的饭店飘着饭菜香,摊贩们坐在自己的摊位前,一边吃饭一边和周围的人聊天。行人们大多成双结对,餐馆里的饭桌上,多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此时,这条街的热闹尽有,而赵云秀一个人走在这条街上,背对着杜声声的方向。
寒风吹过时,她鬓边的碎发在冰冷的空气里一颤一颤地飘着。
她娇小的身材裹着厚厚的冬装,已现出了佝偻的老态。
家里也不会有人等她……
她只是再寻常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城市的,没有什么文化的中年妇女。但她坚韧,她靠自己的双手,养大了杜声声供她上了大学,她希望杜声声能顺利嫁人相夫教子,过上传统意义上的幸福的生活。
她的背影,伶仃而孤独。
她来的方向,只有她一个人。她去的方向,也只有她一个人。
杜声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嗓子忽然堵得发疼。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
赵云秀也不觉得自己做错。
而她们……
杜声声的视野里,赵云秀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杜声声鼻子发酸,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双手插在衣兜里,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看了看赵云秀离开的方向,略微仰头看着晏清都:“她从前,其实很温柔。”
第10章 男女主的那点儿往事
生活是什么?
人又为什么活着?
这是两个永恒的问题,永远都有不同的答案。
人有顺境,亦有逆境。
从前,杜声声从来不觉得自己苦。
尽管她七岁那年,她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那时候,她伤心难过,但她还有爷爷,还有妈妈。爷爷年事已高,妈妈只是一个初中学历的柔弱女人,没什么生活来源。
她哭过,闹过,但爷爷告诉她:“是人,活着,总会有这么一趟。我们可以伤心你爸爸的离开,但也要祝福他,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快乐。而我们活着的人,负责铭记,也负责照顾身边还在的人。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就无理取闹,对身边人造成伤害。”
当时杜声声年纪还小,并不能完全明白爷爷的话。她只知道,她要听话,要懂事,要减轻爷爷和妈妈的负担。
她在学校努力学习,每天争取在学校做完家庭作业,放学后去妈妈摆地摊的地方帮忙看着,等妈妈去买菜,她再提着妈妈买的菜回家做饭。给妈妈送过晚饭,自己也吃过饭,她会把家里所有的家务都做了,再和爷爷学下棋。
她从来不会对赵云秀有什么要求,就怕给她增加负担。她每天都会努力学习,就怕学习不好让赵云秀操心。
爷爷去世那年,正好临近高考。她伤心难过,但始终记得爷爷说过的话,她根据当地的风俗,请道士、请乐队料理爷爷的丧事,请人来帮忙办丧酒,张罗各项事宜,还要安慰赵云秀。
那段时间,她仍然不觉得苦。
她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去照顾家人,减轻家人的负担。后来,她如常高考,就连高考结束,紧绷的神经都没敢放松。
高考结束放假期间,她在各个棋馆下彩棋,给人下黑棋,艰难地筹措自己的学费。
后来上了大学,她一边读书,一边参加网上的各种棋类比赛,一边去下几趟黑棋,基本没出过事。她手里的钱渐渐地多了,不再为生活发愁,她天性中本该有的傲气和野心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