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看着两侧正襟危坐的谋士们,无奈地道:“我们对胡问静一点办法都没有。”
祖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用力点赞,什么会盟,什么盟约,其实是强者对弱者的霸王条款,一群弱者怎么可能强制强者执行对自己不利的条款呢?
司马越道:“本王发动这么多人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只是想让胡问静知道本王绝不会进攻她,本王只想好好地种地,在今年秋收之前绝不会做任何事情。”他淡淡地笑着,或许有人以为他这是投降求饶,或者以退为进,或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实司马越哪里敢有这种想法?封地东海与琅琊王氏断断续续打了快两年了,粮食和人口都几乎打空了,新占领的徐州彭城等地又与司马柬打了大半年,同样没什么粮食存留,原计划作为粮食基地的陈留和濮阳又意外的丢了,司马越很是清楚他快要饿死了,不停下种田休养生息还想干什么?至于休养生息之后胡问静是不是同样获得了巨大的发展或者粮食,司马越已经顾不得了,饮鸩止渴,哪里管得了明天?
大堂中很是安静,一缕檀香飘荡。司马越其实不怎么喜欢檀香的味道,虽然他从小就闻惯了,但是他就是不喜欢,他宁可闻茶叶的清香。司马越看着大堂中的心腹手下们,这一股檀香只是为了这些人而点的,没有檀香的大堂哪里有优雅的王侯议事的格调?听说琅琊王氏王衍莫说议事了,就是日常的一言一行也极其讲究“礼”,若是没有檀香就会认为违礼而勃然大怒。
司马越心中有些不屑,他以前不清楚“礼”究竟是什么,从小习惯的东西,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反倒是征战许久,他倒是开始思索“礼”是什么东西了。他嘴角露出了微笑,所谓的“礼仪”就是士大夫装逼的东西啊。
大堂内,一群谋士看着司马越嘴角的笑容,好几个人依然不理解司马越为什么忽然要搞什么“抵抗胡人统一战线”,胡问静想要杀胡人的心思谁都看得见,悠然利用胡问静与胡人你死我亡两败俱伤就是,何必态度这么卑微的写“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是硬生生的否定了自己的帝皇合法权啊,司马越怎么会如此愚蠢?有人尊敬地看着司马越,心中不屑到了极点,这个否定自己合法权力的蠢货绝不可能夺回大缙天下,自己应该早做打算另寻明主了。
祖逖盯着司马越,越看越觉得司马越的身上透着一种舍弃一切后的豁达,他心中有些佩服,天下格局至斯,若是不出现奇迹,司马越绝不可能击败胡问静的,司马越能够早早认清也是一件好事,时间是大神,说不定就在司马越的淡定之中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奇迹呢?这年头奇迹已经够多了,胡问静能够夺取天下是奇迹,胡人敢于屠杀邺城吃汉人血肉是奇迹,司马炎开(国)皇帝逊位也是奇迹,这么多奇迹堆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冒出胡问静死在某个小毛贼的手中,然后洛阳四分五裂的奇迹呢?
祖逖认真地道:“殿下高见!”
其余谋臣急忙跟着道:“殿下高见!”“殿下心中有国有民有江山社稷,善莫大焉!”“殿下真是仁慈英明之主也!”
司马越扫了一眼谋士们,又特意看了一眼祖逖,他从祖逖的眼神中确定祖逖想到了他在等天意,但是祖逖肯定没有想到粮草的不济。
司马越微笑着,祖逖是个不错的将领,几次领兵打仗后越来越沉稳了,只是他目前的格局还不够,只限于带兵打仗的军事能力,完全没有想到后勤的压力。司马越淡淡地笑着,他若不是经手了集体农庄同样不会发现后勤的压力。天地玄学,仁义道德,才性同异等等的高谈阔论之中没有一个字提到了粮草和百姓吃什么,兵法之中倒是应该有,只是司马越祖逖之类的门阀公子又怎么会认真地去研究兵法中的“后勤”呢?只会浅浅地记住打仗需要粮草,粮草需要从百姓中征集,至于百姓有没有粮草,有多少粮草,谁也没有深入地考虑过,仿佛百姓就是天然有粮食的。
司马越脸上温和地笑着,心中打定了主意收集胡问静到了荆州后的一切治理地方的行为,仅仅是一个集体农庄制度就解决了粮食产量和农民的基本战斗素质问题,其余各项政策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和目的呢?司马越自问是看不懂胡问静了,老老实实地照抄才是最简单的办法,不求超越胡问静,只求不被胡问静甩得太远,若是运气好能够借着自己的强大灭掉那些依然因循守旧不肯抄袭胡问静的手段的废物门阀们,他还能壮大几分。
……
兖州济北郡。
一群年轻的华衣男女进了一间酒楼,其中一人厉声道:“将其余人都赶出去!”
酒楼的掌柜一看服饰就知道是琅琊王氏子弟,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反抗,赔着笑脸劝退各个客人,一群客人中有某个年轻人想要与琅琊王氏子弟理论,却被人拉开,低声地劝告:“那是琅琊王氏子弟!”
那客人一把甩开劝告的人,大声地道:“琅琊王氏子弟又如何?难道琅琊王氏子弟就不讲理了吗?”他傲然看着琅琊王氏子弟们,眼神之中满是不屑和警告:“做人要讲道理,这酒楼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赶我走?莫说这酒楼不是你家开的,就算是你家的,我是客人,你驱赶我是违礼!”
一个琅琊王氏子弟恶狠狠地走过去,一剑就刺穿了那客人的胸膛,在那客人震惊的眼神以及周围食客震惊的尖叫声中,一脚踢在那客人的身上,奋力拔剑,鲜血立刻流淌了出来。
那琅琊王氏子弟瞪着那客人厉声道:“讲理?你与我讲理?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讲理?”他手中的长剑不断地斩下,那客人血肉横飞,不过几剑就没了声息,那琅琊王氏子弟却依然用力的斩着。
琅琊王氏子弟中的一个贵女叹了口气,走出来团团作揖,道:“诸位,我家六十五弟今日受了些刺激,惊扰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又转头对酒楼掌柜道:“这些客人的饭钱算在我的账上,再给诸位客人倒一杯压惊酒。”掌柜急忙应着。
那贵女看着六十五弟,叹了口气,道:“六十五弟,莫要气坏了身体。”
那六十五弟扔下手里的长剑,放声大哭:“我琅琊王氏竟然沦落至斯!”
琅琊王氏子弟中好几个贵公子贵女一齐落泪,轻轻地拍着那六十五弟的肩膀,有人取了干净的绢布抹去六十五弟脸上溅着的血肉,有人厉声对酒楼掌柜道:“还不快收拾干净!”酒楼掌柜急忙招呼人手处理地上的尸体。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扯着那六十五弟找了席位坐下。
这济北虽然是兖州地界,但是已经归属琅琊王氏年余了,琅琊王氏早已在济北盖了豪华宅院,虽然比不上徐州琅琊郡的王氏祖宅有几十个不同景色的花园,但是七八个花园还是有的,更不用说接待客人的大堂了,这些琅琊王氏子弟平日里聚会和宴请客人都不会跑到街上的普通酒楼,酒楼是外地人用来宴会的无奈选择,本地有宅院的豪门大阀子弟谁会跑去酒楼自降身份?但是这几日琅琊王氏内部出了大问题,琅琊王氏子弟不少人不愿意留在宅院之中,宁可到街上的酒楼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