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各地边防哨所不论在高山、在荒漠、在海岛,都在过年前收到了大量的物资,无数士卒恍如梦中,无数士卒失声痛哭。
第379章 宣传之后,就不是好事了吗?
洛阳。
金銮宝殿。
大楚三年新年第一次朝会定然会宣布一年的方针,决定今年乃至以后数年的朝廷的走向,不可谓不重要,京城所有官员尽数到场,而白絮金渺林夕等司州周围郡县的官员能到的尽力赶到,就连远在益州的周渝和凉州的马隆都赶到了。一时之间大厅中挤满了来自各地的官员,好些人互相客客气气地道喜或寒暄,大殿之中欢声笑语。
贾南风微微鄙夷,寒暄的言语应该在大殿之外,怎么可以放到严肃的大殿之中?这些人真是毫无仪态!她转头看荀勖,指望荀勖呵斥几声,却看到荀勖也在与来自豫州的官员聊天,心中顿时有些怒了,荀勖身为朝廷第一大臣,为何一点点礼仪都不懂?
有侍卫大声地叫着:“陛下驾到。”
大殿之中众人立刻安静了,飞快地按照庠序站好位置,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轻快地脚步声中,两个小女孩手牵手跑进了大殿,看着众人都在行礼,小问竹眨眼睛,想起姐姐的言语,认认真真清清脆脆地道:“众卿平身。”司马女彦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第一次上朝啊,原来是这样的。
一群大臣一齐看贾南风,管不了小问竹还管不了你家司马女彦吗?更有官员眼神如刀,“汝可知礼否?”
贾南风的鼻子都气歪了,你们也有脸说我“可知礼否”?她原本想要上前扯司马女彦的,心中大怒之下干脆任由司马女彦和小问竹闹腾,她斜眼看一群大臣,纵容两个小女孩的是胡问静,你们有本事找胡问静去。
一群大臣怒了,何以破罐子破摔?
又有脚步声响,胡问静终于到了,扯住小问竹和司马女彦,埋怨道:“何必跑这么快,会摔跤的。”然后一手拉一个,扯着两个小孩子走向龙椅。
无数官员死死地盯着胡问静,你不会想要抱着小孩子做龙椅吧?知道龙椅只能一个人坐吗?
贾南风终于忍不住了,用力咳嗽,使劲地瞅胡问静。
胡问静眨眼睛:“诸位爱卿觉得朕带着我家问竹和女彦坐龙椅不妥?”
大殿中文武百官一齐对贾南风打眼色,此时此刻,你不上谁上?贾南风顶不住压力,又咳嗽一声,站了出来。大殿中文武百官佩服得看着贾南风,她竟然真的站出来了,这是何等的脑残啊,贾充死后贾家果然不足为虑。
贾南风斟酌语言,对胡问静道:“儒家害人,天下苦儒家久矣。陛下反儒弃儒深得人心,天下人称之为善……”一群官员微笑鼓励着贾南风,宅斗之心深入骨髓,不知不觉总会流露出来。
贾南风继续道:“……只是礼仪不是儒家发明的,儒家只是在推崇古礼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糟粕,单以‘古礼’论之,‘礼’其实有强大的规范天下人行为和道德的作用,陛下若是违礼,只怕会影响帝王的威严。纵然陛下心中自有天地,但百姓无知,分不清精华和糟粕,只怕会以为陛下违反了祖宗规矩就是德行有亏,这大楚天下不稳,陛下的皇位不稳,陛下当细细思量其中的得失。”大楚朝已经是背着“谋朝篡位”的恶名了,难道大楚朝的金銮殿还要被人嘲笑成“不懂礼仪规矩的强盗窝”?
胡问静仔细看了贾南风许久,笑了:“你说,是祖宗大,还是皇帝大?是礼仪规矩大,还是皇帝大?是孔圣孟圣大,还是皇帝大?这礼仪为什么会成为标准?为什么会束缚百姓?”她不等贾南风回答,继续道:“朕从来没有听说过百姓拿出祖宗家法对抗衙役的,也没有听说百姓拿着《论语》斥退兵丁的,朝廷律法之下,更没有听说哪个百姓能够呵斥县令的言行不讲礼仪规矩的。”
“何时有百姓以为祖宗家法或者孔圣言语比朝廷的刀剑更加厉害?只听说有破门的县令,灭族的太守,何时听说过破门的祖宗家法,灭门的《论语》《孟子》?”
“祖宗家法礼仪规矩和孔圣放在皇帝面前一文不值。若不是朝廷想要百姓愚蠢而方便管理,世上怎么会出现礼仪规矩和孔圣?朝廷想要废除宗族家法礼仪儒教,难道它们还能反抗?朝廷可以将他们推上山巅,就能将他们打入地狱。”
胡问静平静地看着贾南风:“朕是天子,朕心即天心,朕意即天意,朕的规矩就是天下的规矩,朕的礼仪就是天下的礼仪。”
“朕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祖宗家法必须为朕让路,世间善恶必须为朕重写,朕说乌鸦是白的,乌鸦就必须是白的。”
“不如此,朕为何要称帝?朕称帝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适应我胡问静的规矩,而不是我胡问静适应天下人的规矩。”
“那些被礼仪,被祖宗规矩束缚的皇帝都是白痴,你何时看到过开国皇帝被规矩束缚的?”
贾南风苦笑着看着胡问静,眼神有些复杂,胡白痴离经叛道的言语有时候还是能够碰巧说到一些令人深思的东西的。
一群官员平静地看着贾南风,贾南风的心中永远都遵循着礼仪规矩,看不清没有权力的支撑礼仪规矩就是一张废纸,这贾南风的分量在胡问静的心中只怕也就比鹅毛稍微重一些。
荀勖微笑着捋须,一群废物!“规则、礼仪、法律只约束下位者,上位者随心所欲”的道理需要胡问静花这么大多的口水解释吗?这是胡问静刻意让贾南风显得愚蠢而避开众矢之。他真心微笑,胡问静果然是个有良心的人,真是奇妙啊。
胡问静傲然带着两个小不点坐到了龙椅之上,两个小不点挤来挤去,龙椅是够宽大了,可是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胡问静对一群侍卫挥手:“朕早就想说了,你们真是太不贴心了,也不知道拿个软一点的垫子来。”小问竹叫道:“我房间有个绣着大白兔的垫子可舒服了。”然后又对着官员中的几个荆州熟人挥手:“白絮姐姐,我在这里!”
一群侍卫急急忙忙去找垫子,一群官员却死死地看着胡问静,新年第一次朝会,这是要闹腾什么?
荀勖笑了,第一个直起了身体,道:“陛下这是要彻底废弃儒和礼吗?”
白絮神情微变,她对儒有些难以言说的感情,儒家的四书五经教会了她很多做人的道理,但也让她看到了儒家的桎梏和腐朽。她转头看向周渝,是不是能够与她联手劝劝胡问静,对儒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周渝微微摇头,这“礼”究竟是好是坏,有些不好言说,拿这朝廷之中的“礼”来说,规定皇帝该怎么做事怎么吃饭,谁能坐龙椅谁不能坐龙椅,只怕这其中是对权力的认可和承认,以此推演,胡问静既然当了皇帝,为什么就不能用她的权力重新界定“礼”?
大殿中文武百官心情复杂,胡问静笑眯眯地道:“礼者,治民之术,防民之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