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日,不少留在江陵附近的集体农庄的子弟赶来祝贺,张艳芳和朱慧敏却只送了贺礼。
“她们两个一个在并州,一个在江南呢,又只是小吏,脱不开身。”其余集体农庄的子弟笑着为张艳芳和朱慧敏解释。
林紫琼知道啊,她是因为选择了海外才得到了破格提升,留在本土的张艳芳和朱慧敏此刻虽然不是小吏,但也不过是九品小官,哪里可能说走就走。
她笑道:“以后我就在当阳县了,肯定能够见到她们的。”
林紫琼成亲之后,过了如胶似漆的新婚时期,生活渐渐空闲和无聊了起来。程瑞博去打理店铺了,林紫琼只能待在家里陪着程母发呆。她几次问程父,何时可以让她打理生意,程父程母不就可以去四处旅游了吗?
程父微笑着回答:“紫琼何以急躁,且先生下几个孩儿,我与你婆婆也能抱抱孙子孙女。”程母笑着道:“紫琼,女子当以家庭为重,你照顾了好了家庭,自然有的是机会打理生意。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林紫琼有些明白了,她上当了,程父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产业交给她打理呢,就不怕她吞了程家的产业?只怕程母想要她“照顾家庭”才是真话。
林紫琼有些不屑,她虽然没有家产,但是她也曾经是一方县令,程家的这些钱财放在她眼中算什么?程家不过是商人,她是官员,易地而处,程家只能站着甚至跪着与她说话的。这防范她的心思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但她笑着应了,也没有与程瑞博说。
为人儿媳了自然要家庭和睦,程父终究是老了,程瑞博又爱她,她忍一忍,让程家人看清她的本性和能力,终究会信任她的。
林紫琼微笑,她没有父母,她真的可以将公公婆婆当做亲爹娘一样敬爱和孝顺的,她成亲了,程家就是她的家,她一定会让程家和和睦睦,生意蒸蒸日上的。
……
成亲第一年。
“瑞博,我看中了一件衣衫。”林紫琼道。
程瑞博毫不犹豫地道:“需要多少银钱?我给你。”林紫琼嗔道:“我有钱,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看,是你的衣服!”程瑞博笑道:“好啊。”
成亲第二年。
“瑞博,婆婆的衣衫旧了,我想给她买一件新的。”林紫琼道。
程瑞博点头道:“好啊,你给她买吧。”
林紫琼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程瑞博惊愕地道:“我明日有事,你去买了就好。”
林紫琼笑着点头,买了衣衫后递给了程母:“婆婆,这是瑞博和我一起选的。”
程母笑着点头:“好儿子。”
成亲第三年。
林紫琼对程瑞博道:“瑞博,明日我要去见农庄的老友,你给我些银钱。”
程瑞博怔怔地道:“你没钱吗?你从来不向我要钱的。”林紫琼有些恼,道:“我嫁到程家三年,没有一文钱收入,每日开销却都是我在支付,我哪有钱?这家是公公婆婆在当,我手中哪有银钱?”
程瑞博搂住林紫琼,笑道:“哎呀,我的小紫琼生气了,我与我爹爹娘亲说一下,以后交给你当家便是。对了,你要多少银钱?”
林紫琼拿了钱财,暗暗叹气,这钱真是拿得不爽啊。
而当家的事情终究只是说说,程家依然是程父程母管钱,与林紫琼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成亲第七年。
林紫琼默默地给程瑞博披上了衣衫,道:“大儿的衣衫旧了,需要买一件新的。小儿的衣衫也该顺道买了。”程瑞博点头,从钱袋中数了一些铜钱,放在案几上,道:“我今日有些应酬,要晚一些回来。”
林紫琼点头:“是。”她看着案几上的铜钱,谁说程瑞博不懂生意的?留下的铜钱正好可以购买两件孩童的衣衫,一个铜板都没得多。
她看着自己已经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衫,沉默不语,枕边人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破烂的衣衫,也没有想过要给她买一件衣衫。这冷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日了。是因为什么原因?好像也没有争吵,没有矛盾,就是淡淡地,慢慢地,像细水长流,像雪山溶解,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终于到了今日。
她曾经理直气壮地不用丈夫家的钱财,慢慢地无奈地向丈夫要钱,慢慢地要一百文,拿到八十文,再慢慢地开口要钱也要不到,慢慢地到不敢再开口要钱。
林紫琼的心中已经没了激情,没了梦想,谈不上绝望,只是无奈。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县令怎么在短短七年之内变成开口都缺乏勇气的女子了?
林紫琼沉默,当然是来自那待她如亲女的程父程母,来自那只爱她一人的丈夫。她亲爱的公公婆婆像防贼一样防着她,莫说成亲前答应的打理生意了,管理家庭的权力都不给她,每一个铜板都要细细地问,唯恐被她占了便宜。而她每一个用在自己身上的铜钱,如买衣服鞋子胭脂水粉等等更是被程父程母盯得死死地,口口声声“你要记住,你花的是程家的钱!”偶尔还会破口大骂:“这是程家,你吃的住的都是程家的!”
林紫琼知道自己错了,但她已经缺乏脱离深渊的勇气。有儿有女,身无分文,她还能怎么样?当然只能以家庭为主了。她有时候会默默地恶毒地想着,程父程母终究会老死的,到时候她就是程家主母,就能活得有尊严了,然后她又会心惊胆战,她已经恶毒和堕落至斯了?
晚上,程瑞博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脂粉气,林紫琼一声不吭,视若无睹。她很奇怪自己可以一点都不生气,是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了吗?
成亲第十五年。
程瑞博微笑着对林紫琼道:“我要与你和离,你已经无法跟上我的脚步了。”他鄙夷地看着一身破烂衣衫,头发上没有一根发簪,人老珠黄的林紫琼,不屑地道:“就你这副模样和见识,我根本无法带你出去谈生意。我需要的是一个精明能干,温柔似水,体贴的妻子。”他揽着一个年轻女子的细腰,柔声道:“只有她才是我的真爱,能够陪伴我到老。”
林紫琼没有争辩是程家不让她参与生意,是程家让她邋遢无比,只是淡淡地道:“糟糠之妻不下堂。”
程瑞博大笑:“你也算糟糠之妻?你嫁给我就是看中了我程家的钱,你到程家的时候住的是豪宅,穿的是绫罗绸缎,你什么时候为程家吃过苦了?”他重重地拂袖,傲然道:“明日去县衙,我要与你和离。”
林紫琼冷冷地看着程瑞博,道:“你怎么与两个孩子交代?”
程瑞博又一次大笑,林紫琼的两个孩子进了房间,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身上绫罗绸缎,鄙夷地看着林紫琼,少男道:“娘亲就是为了钱才不肯和离对不对?爷爷奶奶说得对,你就是贪得无厌。”少女冷冷地道:“想要幸福要自己争取,别想着钓个金龟婿。”
林紫琼浅浅地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她早就知道自己亲生的儿女与自己根本不亲,自幼在爷爷奶奶管教之下的子女五岁以后对自己就毫无感情可言,她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可现实终究给了她轻轻的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