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阳县的某块农田前,一群百姓奋力的劳作,有人直起身敲着腰,有人欣喜的隔断了一截灌木,大声的道:“要放火了,快躲开啊。”
胡县令宣布县内所有愿意种地的人每户可以领五亩地,耕种五年就可以归自己所有,所有百姓立刻来了精神,那些荒芜多年的田地尽数被开垦了出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田地啊。”有老农大声的叫着,眼神之中满是喜悦,以前买不起,现在只要辛苦五年就是自己的了。
有人欣喜的笑:“县令老爷说了,县衙可以租借给我们农具,耕牛和种子的钱可以三年还清。”有人细细的琢磨着,总觉得要省吃俭用才能在三年内还清耕牛和种子的钱。有人却大喜过望,三年之后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烧荒的烟雾之中,有人却泪流满面,这块地他很熟,以前就是他打工的老爷家的,那家老爷都是好人啊,给他们的饭菜当中还有肉呢,可是却死在了胡人盗匪的刀下。
有人看着远处的胡人,这些人也要种地?也能种地?他很是鄙夷,胡人怎么会种地,肯定饿死了他们!
几个胡人默默的看着周围的缙人百姓,学着他们的姿势烧荒,开垦田地。有人的手上都出了血泡,狠狠地将手中的锄头扔到了地上。
“尼尔斯,捡起来。”一个年长的胡人平静的道。
那尼尔斯愤怒的道:“埃尔文,我们不会种地,我们不可能种出东西来的。我的爷爷只会放羊,我的爷爷的爷爷也只会放羊,你的爷爷和爷爷的爷爷也只会放羊,我们所有人都是,我们怎么会种地?我连那些是种子都不认识!”其余胡人点头赞同,他们到了缙人的地方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胡人种地。
埃尔文停止了手中的活计,抬起满是血泡的手抹掉了额头的汗水,平静的道:“不种地,我们吃什么?你和艾萨克试过打猎了,三天只打回了两只兔子。”尼尔斯大声的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春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会有更多的野兽,我们打猎也可以吃的饱饱的。”埃尔文慢慢的道:“我们是六年前到的这里,只要去打猎,我们就可以打到一些野兽,狼,狐狸,野猪,兔子,我们可以打到很多野兽,我们不需要敲诈抢劫缙人就能吃的饱饱的。三年前,我们就不太打得到野兽了,要跟着其他人去缙人的官府门口闹事,拿缙人官府发的粮食,我们才能吃的饱。今年,你们打到过多少东西?缙人的官府发过食物吗?这个新的缙人官老爷没有发过一点点食物,反而抓了很多胡人,我们走运,我们没有抢劫缙人,我们没有被抓。艾萨克,我知道你没有抢劫别人是因为你妈妈不同意你做个坏人,感谢你妈妈吧,不然你现在要么被缙人官府杀了,要么就在矿区挖矿。”
艾萨克不服气的看着埃尔文,却被他的母亲严厉的盯着。
埃尔文继续道:“我们想要活下去,只有两条路,要么就和其他胡人一样,离开千阳县,去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官老爷没有胡县令这么凶狠,还是可以从官府那里拿到食物的。可是,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在所有人知道赛亚人就是缙人官老爷假装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离开千阳县了。”
其余胡人沉默,矿区中一个个胡人和缙人就是想要离开千阳县的下场。
“第二条路,就是学着种地。”埃尔文道。“缙人的县令老爷是个讲理的人,她真的愿意给我们田地,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耕种,我们一定可以养活自己的。我们不会种地,可是我们有眼睛啊,我们就看着缙人怎么种,我们偷偷的学,或许有很多地方我们学不到,我们第一年会失败,但是我们还有第二年,第三年,第十年,第五十年,我们不会种地,我们的爷爷的爷爷不会种地,我们的孙子的孙子一定会种地,和那些缙人一样的会种地。”
尼尔斯大声的道:“我们可以回到草原上去放牧!”
埃尔文悲凉的看着尼尔斯:“回草原?记得我们是为什么进了关中的吗?草原上越来越冷,草都枯死了,我们的羊群全部饿死了,其余胡人抢劫我们,杀戮我们,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才进的关中啊。”
一群胡人都沉默了,对游牧民族而言草原不是家乡,游牧民族没有家乡,人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家,他们想回草原不是想回到家乡,而是对种地,对未来的恐惧。
埃尔文平静的看着众人,慢慢
的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只能相信缙人的官府,我们必须学会种地。”众人沉默许久,尼尔斯捡起了锄头,继续开始劳作,他们必须学会种地。
远处,一群胡人望着埃尔文等人,埃尔文等人的衣衫和缙人一模一样,又学着缙人的姿势种着地,可是金发或者红发在阳光之下显眼无比,一看就是胡人。
“叛徒!”那群胡人恶毒的咒骂着。
某个金发胡人厉声道:“只要我们所有胡人团结起来,缙人的官府就必须向我们屈服!”
其余胡人用力点头,不屑的看着远处种田的胡人,在缙人的关中的土地上根本不需要种地或者打猎的,抢劫缙人可以发家致富,去缙人的县衙闹事也可以衣食无缺。
金发胡人大声的道:“我们没有抢劫,我们伤人,我们就是想要吃饭,想要地方住,缙人官府必须管我们吃饭穿衣!”
一群胡人用力点头,就是这样!以往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忽然就没了衣服和食物,这不讲理。
金发胡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缙人的官府人不多,只有几十人,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我们的人就比官府多,他们就必须听我们的!”一群胡人用力点头,千阳县的衙役和士卒总共只有四五十人,胡人有多少?数千人呢!只要有几百人联合在一起,还怕了那几十个缙人士卒衙役吗?
金发胡人大声的道:“我们不是盗匪,我们只要衣服,食物,住房!我们只要活下去!”
一群胡人大声的呼叫,说得对!就是这样!
那金发胡人微笑着,虽然在千阳县的数千胡人的语言不通,互相不信任,有一些甚至还有些种族仇怨,沟通起来会很花时间,但是他很有信心,因为这是关系到所有胡人的利益的大事。
田地的另一头,一群官员仔细的测量着一块荒芜的田地。胡问静看着数据怒不可遏:“该杀!”一群官员很是理解,千阳县账面上的田地竟然比真实田地少了许多,只有三分之一略微多了些,这隐瞒田地的数字也太夸张了。
胡问静瞪他们,这些笨蛋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愤怒,她会因为官员和乡绅勾结隐藏田地和人口而愤怒?偷税漏税又不是她的钱,她何必愤怒?从政绩上看,她有了两倍的隐瞒田地其实是大好事,起码大量的收入可以落在她的手中支配,不用交该死的脑残扶风王。胡问静愤怒的是这些荒芜的田地的主人呢?华夏土地上哪个地主原意舍弃田地?大量的田地荒芜,无非是地主已经死了,或者情况恶劣到宁可舍弃了田地也要离开千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