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背着一筐猪草经过,都懒得停步多看一眼,快步进了猪圈,将猪草倒进了槽内,一只只猪欢快的吃着。她揉着手臂,真是酸疼啊,这辈子都没有干过这么多活计。她有些心酸,她何止是没有干过这么多活计,她是从来没有干过农活。
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只看了白絮一眼,就嫌弃的骂着:“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快干活!”白絮看了她一眼,淡
淡的走出了猪圈,自从洪灾之后这种毫无理由的呵斥责骂她遇到的多了,从最初的愤怒、不解、争吵,到现在已经完全无视了,逃难的过程宛如噩梦,她什么人没有见识过?这个随意无理由的喝骂她的妇人与那些抢她的食物的妇人相比简直是只温和的小白兔。况且,白絮知道那个妇人为什么脾气暴躁,今天轮到那个妇人清理猪粪了,猪粪实在是太臭了,偏偏刺史的规矩又多,规定每天都要清理猪粪,还要收集发酵,养猪场不得不每天安排人清理猪粪。
白絮出了猪圈,抬头看看太阳,她大约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就要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她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她不懂农活,但家中有些田地,她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瞅上几眼,知道发酵过的猪粪可以当肥料,理解养猪场为什么要收集猪粪。可是她记忆中的农民们哪有这么忙的?简直是从早忙到晚。
白絮按摩着酸疼的手臂,再过一会她要去养鸡场把鸡赶回鸡窝,哦,还要到处捡鸡蛋。她看着天空,怔怔的回忆着小地主女儿的幸福生活,又急忙收回了回忆。一次洪灾摧毁了一切,她现在不是地主小姐,不是寒门女子,是门都没有的流民了。白絮拼命的忍住泪水,将思绪扯回到了胡刺史的身上。
白絮知道养猪场或者田庄内有无数的灾民悄悄的大骂胡刺史,简单的农活干的这么多这么累,这是不把人当人,拼命的压榨他们的价值。可是白絮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胡刺史既然是刺史老爷,那么发财的办法有很多,何必费神费力的安排灾民种地养猪呢?那些灾民以为吃了一点肉和饭就要干这么多活是被胡刺史狠狠地压榨了,可是白絮认为胡刺史根本不能从灾民们身上得到什么,若是单纯的为了钱财或者粮食,谎报灾情,克扣救灾粮饷不就行了吗?每次赈灾都有官员发大财,胡刺史不会这都不懂吧,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开荒呢。而且身为刺史想要钱可以抢啊,石崇石刺史不就是抢劫了荆州的商人富户发了大财吗?哦,胡刺史比石刺史更狠,听说胡刺史杀光了荆州的门阀……
白絮打了个机灵,荆州的门阀确实有些过分,她亲眼见识过豪门大阀的奢侈和浪费,在经历了惨烈的逃难之后她更加的清楚荆州门阀腐朽了,可是她依然对胡刺史的手段感到震惊。
白絮抬头看看天空,时辰差不多了,她急急忙忙的去养鸡场,一路上都在想胡刺史究竟想干什么呢。别的灾民或者想着每天老实干活,抓住机会偷懒,抓紧时间休息就够了,但是白絮不想一辈子当个灾民,她想要更安稳的生活,不,她想要为那些灾民,为那些穷苦的百姓做一点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白絮对此很有信心,养猪场的管事以前也是灾民,现在成了管事,她为什么不能成为管事?她读过书,看过兵书,虽然知道自己是花拳绣腿,但好歹也算是舞刀弄枪过对不对?她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为灾民的美好未来努力奋斗?
……
田庄分部第三十四支部。
一群灾民摇摇晃晃的回了宿舍,看看吃饭时间还有那么一小会,好些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酣睡,刚刚去养猪场取了猪粪回来,挖了发酵池,过些时日发酵后还要给地上肥。只要想想这没有尽头的农活,好些人就觉得老了几十岁。
“肉,我要吃肉!”一个灾民迷迷糊糊的叫着,艰难痛苦的田庄生活唯一的光亮就是十天一次的吃肉了。
有一个灾民慢悠悠的进来,其余人羡慕的看着他,今日轮到他休息,他一定好好的睡了一觉。
那个灾民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去了镇上。”一群灾民惊呆了,休息天你不好好的睡觉,竟然还去了镇上,你是脑子有病是吧?
那脑子有病的家伙低声道:“你们听我说,我在镇上遇到了一个贵人。”其余灾民看都不看那脑子有病的家伙,遇到贵人关他们屁事?已经累得小命都要没了,一辈子干了十辈子的农活,难道还要听人凡尔赛吗?
那脑子有病的家伙鬼鬼祟祟的道:“那个贵人说,宜都郡也有大善人在收拢灾民,管吃管住,不用干活。”其余灾民死死的盯着那个脑子有病的家伙,一齐问道:“真的?”
那脑子有病的家伙得意的道:“真的!”其余灾民死死的盯着那脑子有病的家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宜都郡在哪里?”
那脑子有病的家伙愤怒的看着众人:“老子要是知道还会回来吗?”这辈子就在距离村子三十里地的地方打转悠,江陵城已经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遥远地方了,谁忒么的知道宜都郡在哪里!
宜都郡有大善人给灾民白吃白住的消息在数日内传遍了所有田庄养猪场养鸡场。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白吃白住的地方多半就是每天一碗野菜粥,但是不用干活啊!有人心动极了,吃过了胡氏公社的苦才知道不用干活是多么的幸福的事情。
有人叫着:“大家都去宜都郡!”别说一个人去宜都郡人生地不熟有些恐惧,只说一个人离开刺史老爷的公社就有些惶恐,刺史老爷会不会抓住他们吊起来打?那些敢逃走的奴仆都被门阀老爷抓住打死了。大家伙儿一起离开,刺史老爷说不定看看他们人多,就不敢抓他们了。
有人附和着:“对!去宜都郡!”心里却鄙夷极了,去尼玛个宜都郡。能够从家乡逃难到江陵那是因为一路上有大善人和官府施粥,此去宜都郡要走几天?路上谁给吃的?只怕倒毙在半路上!
有人也不支持离开公社,田庄养猪场养鸡场的日子累是累了些,可是庄稼人早就习惯了累活脏活乐,还在乎这么点劳累吗?累着累着就习惯了,这几日不就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不习惯对不对?再说这田庄之中还有肉吃呢,在宜都郡那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善人这里能够吃肉吗?有肉吃的地方不待,跑到只有野菜粥的地方去,蠢不蠢?
有人叫道:“宜都郡的大善人一定也会给我们吃肉!”有人附和着,不给肉吃怎么叫大善人呢?肯定也有肉吃的。
有人还是摇头,眼前看得见的有肉吃的日子不过,跑大老远去未知的地方干什么?一动不如一静,这胡氏公社各个分部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有人笑眯眯的道:“不如这样,你们先去,若是那里真的不用干活就有肉吃,那么捎个信回来,没说的,我立刻带全家老小去宜都郡。”
其余人鄙夷的看着那人,又想有好处,又想没风险,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