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继续道:“荥阳有前汉建造的天下最大的炼铁炉,炉高两三丈,重四十万斤,火焰如山,日夜炼之,耗费铁矿石四千斤,木炭一万四千斤,可每日得铁两千斤。”注1
“以每套铠甲三十斤计算,两千斤铁也就能做六七十套铠甲。要做五百套铠甲,至少要这大炉日夜开工七八日,耗费的铁矿石与木炭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查不到?”
一群将领点头,胡问静若是制作五百套铠甲至少要三万斤铁矿石,十一万斤木炭,就这耗费实在是想瞒都瞒不住。
祖逖道:“胡问静到荆州之后一直注重农耕,未曾大规模开采铁矿和木炭,而且荆州多半没有上好的炼铁炉。”众人点头,荆州作为被半抛弃的不安稳地区怎么可能有可以打造精铁的炼铁炉,就不怕荆州百姓心念前朝造反吗?这荆州不论是炼铁炉还是矿工都是稀缺物什。
又是一个将领道:“难道是从其他地方悄悄买进的铁甲?”一群人都摇头,卖家的铁甲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耗费这么大的动静私自打造铠甲就为了两个钱,不要脑袋了?
司马越道:“所以,胡问静绝不可能有五百套铠甲。”
众人缓缓地点头,这还没有计算战马到底有没有铠甲,若是战马也有铠甲,这获得全套重甲骑兵装备的难度还要翻倍。
祖逖道:“这第二个问题是胡问静怎么能够驱使重甲骑兵往复冲杀三十里的。”
一群将领一齐用力地摇头:“纵然胡问静骑术天下第一,也绝不可能驱使重甲骑兵往复冲杀三十里!”
仅仅从定陶最外围的营寨到定陶城下就有三十里地,若是算上“往复冲杀”,这路程岂不是要有六十里,九十里?就算胡问静的骑兵多有女子,全军平均体重只有一百斤,还有盔甲呢?普通步甲已经三十斤了,骑兵是宝贵兵种,至少也要用五六十斤的上好铠甲,再算上五六十斤的马匹铁甲,一两斤重的刀剑,五六斤重的食水饲料,谁家的战马能够背负着两百三十斤冲锋九十里?再怎么半路上停下来休息喂食物都没用!重甲骑兵冲锋是有距离和时间限制的,以为可以开无双的第一个玩死的就是自己。
司马越眼中精光四射,道:“胡问静不可能得到五百副重甲,胡问静也不可能驱使重甲骑兵反复冲杀几十里,所以,胡问静绝不可能装备铁甲,她使用的一定是比铁甲轻的甲胄。”
众人缓缓点头,心里飞快掠过绵甲、皮甲、布甲,但是都飞快地排除,琅琊王氏的精锐精心制造的专门对付骑兵的陷阱怎么可能会射不穿绵甲皮甲布甲?
司马越厉声道:“立刻派人去查!找与胡问静的骑兵交过手的士卒,找铠甲的碎片,找一切可疑的碎片,找近距离见过胡问静的人!”
“收买胡问静的手下,重金买一套样品!多少钱我都给!”
众人握紧了拳头,若是搞明白了胡问静的诡异的铠甲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要么可以仿制,要么可以找到弱点。
司马越忽然笑了:“真是走运啊,琅琊王氏竟然用最精锐的私军试探出了胡问静的王牌。”一群人微笑,用敌人的鲜血挖掘真相真是太爽了。
司马越平静地道:“接下来就是加强警戒,多设岗哨、拒马、鹿角了。”他当然知道定陶被胡问静攻陷之后,他所占有的陈留郡和濮阳郡说到了四面夹攻,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难道以前定陶是琅琊王氏的地盘的时候就不是敌人了?他只管在陈留把军队训练好了,把陈留和濮阳打造成铁桶一般,然后等时机合适,出兵进攻洛阳。
祖逖等人恭敬地道:“是。”司马越最近越来越稳重,很有成大器的模样啊。
……
某个城池中。
一群门阀中人聚在一起,虽然宅院外爆竹声声,小孩子的欢笑声不绝,可众人丝毫高兴不起来,琅琊王氏很强大,虽然在定陶损失了几千精锐私军元气大伤,但是绝不会因此灭亡,在可以打着“勤王”旗号公开招募私军的今日很快就能再次建立一支数千人的精锐军队。只是,琅琊王氏在定陶的大败却让众人一致看到了起兵勤王的风险。
一个老者喃喃地道:“胡问静难道不知道琅琊王氏的大名吗?难道不知道王衍的大名吗?竟然动手杀了王衍的亲弟弟王澄……”
又是一个老者长叹:“可怜王澄还以礼相待,期盼化干戈为玉帛。”
一群老者默然,豪门大阀的贵人若是不幸死于乱军之中那是没办法,若是被抓住了当然要先劝降,后关押,再后来义释。曹操抓了沮授审配都努力招降呢,胡问静真是太不懂规矩了,王澄都有谈判的意思了,胡问静竟然二话不说就杀了王澄。这教豪门大阀的子弟情何以堪?
一个白发老者问道:“老夫怎么都没想明白胡问静为什么不先取陈留,而是先取了定陶。”众人点头,若是击杀了司马越定然是天下震恐,何必跑老远去杀王澄呢,就没想过远道而去容易泄露消息,半路上被王澄十面埋伏?
一个黑衣老者忽然笑了:“老夫知道胡问静为什么取定陶而舍陈留。”
众人转头看他,他却懒懒地笑着,随意的喝着茶。众人互相认识几十年了,彼此之间太了解了,转头不去理那人,果然没有过了多久,那黑衣老者就耐不住性子,大声地道:“你们忘记胡问静取荥阳郡之后说过了什么?”一群老人没有深深地爱着胡问静,因此完全不记得胡问静说过了什么。有人问道:“胡问静说过了什么?”
那黑衣老者阴森地道:“三个月后,胡某要灭琅琊王氏。”
一群老者皱眉苦思,好像胡问静确实有说过要在多久多久什么的灭了琅琊王氏什么的,可是真的是只有薄到纸那样的记忆了,压根不记得详情。众人看那黑衣老者,见他鼻孔向天,那多半胡问静是真的说过了。
那黑衣老者不屑地笑着:“以为爱一个人才会记住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那是少男少女才有的幼稚念头。”他伸出如枯木般的手指,轻轻地叩着自己的脑袋,道:“宝贵的记忆怎么可以浪费在情情爱爱之上?唯有敌人的一言一行才必须永远记住!敌人不死,记忆不灭!”
一群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黑衣老者,这个家伙年轻地时候脑子就不太正常,还以为老了之后多少会规矩点,没想到都要进棺材了,大脑竟然还在中二阶段。众人死死地盯着那黑衣老者的衣服,自己真是瞎了眼啊,只看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穿黑衣假装神秘什么就知道他到老都改不过来了。
看那黑衣老者一脸的装逼,就是不肯进一步说出理由,一个老者无奈地配合道:“所以,胡问静就为了这句话要取定陶而舍陈留?”难道胡问静也是个装逼脑残中二垃圾?
那黑衣老者用俯视众生的神情笑了,一群老者佩服到了极点,一辈子都在中二实在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