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畅只是扶风王世子,关中的官员归属雍州刺史管辖,雍州刺史如今空缺,关中的官员可以看在“扶风王世子”五个字的金字招牌上睁只眼闭只眼接受司马畅的少数指令,但是想要各地官员像伺候国君一样小心翼翼那纯属是做梦,藩王对藩国的官员有任免权,甚至可以枉法打杀,他们凭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被司马畅任免和打杀?面对司马畅的命令表面和谐就够了,真正涉及地方和自己利益的命令一概不执行。但这个让关中官员一致认为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态度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司马畅为了对反对派赶尽杀绝,不惜牺牲整个陈仓数万百姓的性命,那么对于他们这些不肯投靠他的“乱臣贼子”,是不是也会像对付陈仓城一样坐视他们灭亡呢?
一群官员坚信司马畅做得出来,反正已经在陈仓开了头,为什么不干脆的让关中所有不投靠统统死在胡人的屠刀之下呢?
新平太守府中,周处与一群官员对司马畅的歹毒惊恐到了极点,排除异己属于正常操作,但是利用战争、牺牲百姓借用胡人的刀剑排除异己,这已经不是卑鄙下流可以形容的了。
周处低声道:“关中完了。”在他看来胡人打入关中并不是最致命的,关中有百万百姓,有十余万精锐士卒,虽然关中定然会经历战火,满目狼藉,但是有这个底子在,难道还不能反杀胡人?可司马畅无视百姓的死活直接摧毁了关中所有百姓、官员、将士的意志,在司马畅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打击异己的工具,随时可以抛弃。
关中的将士还会为了司马畅战斗,就不怕某个将领同样玩一手借刀杀人,坐看他们送死?关中的百姓还会为司马畅效命,就不怕成为下一个陈仓城?关中士气和民心尽数崩溃,哪里还打的过气势如虹的胡人。
一个官员看着周处,道:“太守,我们是走是留?”一群官员看着周处,事关生死,什么官场忌讳都顾不得了。
周处深深地呼吸,定了定神,道:“走?往哪里走?”
“关中处处都是胡人,我们能去哪里?大散关已破,金锁关落入敌手,萧关之外都是胡人,长安司马畅只想借刀杀人,我们唯一的出路只能是从潼关出关中。”
“可是,我们四周还有安全的道路吗?”
一群官员神情惨然,毗邻的扶风郡和北地郡都被胡人攻占了,新平郡总算因为周处威望过人,又借着“赛亚人”严厉打击了郡内的胡人,内部干净,没有被胡人攻陷,如今周围郡县尽数沦陷,新平郡竟然成了孤城。
周处重重地道:“我们此刻只有苦守新平郡,等待救援。”一群官员看着周处,司马畅正在等着我们被屠城,哪里会有救援?
周处苦笑,想要说话,嘴唇动了动,终于道:“洛阳。”一群官员悲哀地看着周处,一直知道周处会反复研究洛阳的邸报,对洛阳发布的一系列案例处理方式很是欣赏,但是以为洛阳会入关中蹚
浑水,这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有官员招呼仆役:“快拿宁神汤来!”周处一定是吓坏了,不然怎么会指望洛阳救援。
周处沉默,是啊,他一定是吓糊涂了,洛阳怎么会救援关中呢?司马畅司马矩懂得借刀杀人,从阴谋诡计最厉害的洛阳城内杀出一条血路的胡问静和贾充会不懂得借刀杀人?胡问静和贾充可是大缙朝出名的奸臣啊,比司马畅司马矩奸诈狠毒了一百倍,她们怎么会为了关中而出兵呢。
几个仆役端了茶水出来,惊慌之下哪里有宁神汤,只有靠浓茶定神了。
周处喝了一口浓茶,清凉甘美的味道从舌尖进入全身,他渐渐地冷静,假如他与胡问静易地而处,他会进入关中救援百姓,与胡人对抗吗?
答案是不会。
周处笑了,真是狗屎啊,换成了他也不会救援关中的。
一直对胡人最友好的关中地区胡人大举叛乱,其他把胡人当做狗的地区又会如何?就算其他地区的胡人还没有叛乱,胡问静敢一点点都不提防?若是他定然会立刻下令各地进入长辈,刀出鞘弓上弦,全城宵禁,用最紧张的态度对待各地的胡人。可是胡问静有这么多兵力防备胡人吗?这是其一。
胡问静如何入关中?司马畅不怕胡问静假道灭虢?潼关的守将打开了大门,胡问静敢进入潼关吗?就不怕潼关关门打狗?胡问静派谁进关中,或者派多少人进关中都一样,进了关中之后哪里还有那一支军队的活路。周处想到前不久司马畅还大张旗鼓地准备攻打洛阳,胡问静是白痴才会救敌人呢。司马畅是洛阳的敌人,坐看司马畅与胡人打得两败俱伤岂不是好?别人还挑不出刺来,就算孔子也没说过要帮助敌人吧。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对付攻打过洛阳的司马畅当然要拿杯茶水和瓜子静静地看戏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论是司马畅还是胡人败了,胡问静就立刻夺取关中,不论关中多么破败,反正是白拿的,再破败也是欣喜,而得了关中的胡问静局面就会豁然开朗,只要将洛阳荆州的人口迁入关中,这关中立刻就会成为坐看天下纷乱的大好据点。这是其二。
胡问静脑子进水,进了关中,又图什么呢?胡问静是出名的奸臣,杀人如麻,枉顾各种纲常,救援关中就能洗白吗?定然是不能的。救了关中的百姓,关中的百姓就会奉胡问静为主吗?这是更不可能的。周处笑着,多年的县令、太守的经验推翻了他对百姓知恩图报的看法,百姓就是一群只会嘴上说做牛做马的无耻之徒,绝对不会因为胡问静派人拯救了他们的性命就从此成为了胡问静的忠诚子民。再说了,就算有个别百姓真善美,知恩图报,愿意奉胡问静为主,又能怎么样?这关中被司马畅控制着,留在关中不论交税纳粮还是生猴子都不可能为胡问静做出贡献,总不能抛弃关中的家园去洛阳或者荆州吧?叶落归根,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抛球故土?胡问静救了关中百姓,除非遇到头上长角的奇才,愿意在关中做二五仔或者杀了司马畅,不然胡问静得不到一丝的好处。这是其三。
周处略略分神,如今性命攸关,长安附近是不是有百姓出逃关外?他苦笑,只怕更多的人只会拼命地进入长安。关中人自古高人一等,几人舍得放弃关中的家业?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太守府邸官员们,新平郡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若是郝度元攻打冯翊郡主力部队回转攻打新平郡,多半只能放弃所有小县城,将人手集中在新平郡治所打巷战,若是郝度元南下攻打长安,那么新平郡可耻的逃过了一截。
时局如此的可笑无奈以及无耻,周处继续悠闲地想着,若是他与胡问静易地而处,他一定不会进入关中,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为什么要为了一块不属于他的地盘流血牺牲?他为什么就不能同样玩一手借刀杀人呢,以洛阳朝廷的名义任命司马矩为长安王、征西大将军,统帅七万中央军征讨胡人,然后坐看司马畅和司马矩厮杀岂不是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