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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52)

隔日里这徐挽澜早早离了秦府,也顾不上买点儿吃食,填饱肚子,这便急急去寻了那岳小青。那岳家娘子还未曾起身,只神情怏怏地,卧于床榻之上,眼见得徐三入门,便耷拉着眼儿,有气无力,闲闲说道:“阿母这五百两银子,倒是买了个勤快人儿。你比那公鸡起得还早,合该换你来打鸣儿。”

这岳小青的房中空空如也,便如之前一样,只两把月牙凳,搭上一张床炕,外间也没甚么卧榻,自然也没仆人守夜——想来原本也是有的,该是被她轰了出去。

岳小青阴阳怪气,徐三娘却并不计较,只趁着还没仆妇过来,匆匆将那嫩黄色的耳坠子,塞进了岳小青的手心里去。那小娘子懒懒抬眼,定睛一看,却是顷刻间浑身僵住,眨巴了两下眼儿,倏然落下泪来。

徐挽澜眯起眼来,但挽袖抬手,用那帕子,给她拭去泪珠儿。待到这小娘子心绪稍平,她才又出言询问,接着便听得这岳小青带着哭腔,低低说道:

“我祖上乃是信州上饶县人,阿母早早来寿春投亲,做起了买卖,我却是到了七八岁,才被人接来了这寿春县。我来这寿春县时,途经那徽州婺源县,阴差阳错之下,遇着了她,便收了她为仆。这花坠子,便是我二人的信物,乃是我描了花样,寻来匠人,特意为她制成。”

徐挽澜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那所谓徽州婺源县,即是江西婺源,素以油菜花开得极盛,而有美名在外。这耳坠子上的小花儿,黄萼裳裳,花冠四瓣,交为十字,簇成金灿灿的一团,指的正是那婺源的油菜花儿。

她微微蹙眉,又听得那岳小青含泪说道:“我二人这孽缘,起于徽州婺源。婺源又音同‘无怨’,恰合了我二人的宿命。我俩早先曾对着这花坠子起誓,此生成鸳侣,无怨亦无尤。我又与她约好,说是一人持一个坠子,待到其中一个死了,便合作一双。她下葬之前,我背着阿母,偷偷将我那坠子也搁入她衣裳里,合成一双一对。如今我见着这坠子,自是霎时间明白过来——她定是没死,她定是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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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梦短女墙莺唤晓(二)

梦短女墙莺唤晓(二)

岳小青在这儿哭哭啼啼,悲不自胜, 徐挽澜却是眉头微蹙, 只手持帕子, 给她拭了泪珠儿, 随即压低声音,沉沉说道:“莫再哭了, 哭有何用?隔舍须有耳, 窗外岂无人。若让人听了动静, 约莫还要再惹事端。杨氏未死之事,你务必守口如瓶,莫要说与旁人。”

岳小青此时对她, 已是言听计从,十分信任。听得徐三娘之言,这岳小青连忙点了点头, 紧咬下唇, 强自止住哭泣。

徐挽澜立起身来,缓缓踱步, 负手而行, 却是兀自思索起来。

那杨氏死而复活, 且对岳小青情意依旧, 对于她这案子来说, 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杨氏的身契,到底还在岳大娘的手中,她能杀她一次, 便也能杀上两次三次。

她正蹙眉想着,忽地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愈行愈近,再一抬头,却是岳大娘缓步而来。那娘子虽是寿春首富,可却穿着一身粗布衫儿,矮小黑瘦,不着粉黛,只那一双金刚眼睛,却是精光外放,目光锐利,令人不敢小觑。

徐挽澜一见,连忙面上带笑,迎了过去,先是一拜,接着又寒暄数句,溜须拍马起来。那岳大娘淡淡听着,只抬起眼来,又朝那侧卧于床榻之上的岳小青瞥了过去,那岳小青见她前来,却是背过身去,闷声不语。徐挽澜看在眼中,却是不由有些慨叹,但想道:

男女缔姻,和合双全,本是人间乐事,不曾想却闹到这番田地。现如今亲家成了仇雠,母女相对无言,这岳大娘纵是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这日子过得也没有半分舒心之处,归根结底,正所谓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这岳小青不想跟阿母说话,而那岳大娘,却是早将她看作是个窝囊废,也懒得跟她多言,只当是白费口舌。她睨了那岳小青两眼,便请了徐三娘出去说话,又听那徐三并未用膳,便又差人去摆些清粥小菜过来。

徐三娘手持瓷勺,缓缓喝着那白粥,便听得那岳大娘温声道:“昨日你前脚才离了县衙门,我后脚便去寻了咱知县娘子。前两日我听那魏二娘说,她给知县娘子递银子,娘子却是推拒不收,她送了些西域来的稀罕物,反倒讨了娘子的欢心。我便有样学样,又托了人,寻了不少西域物产,亲自送了过去。”

徐挽澜一笑,又提眉问道:“知县娘子这回可曾收下?”

岳大娘叹了口气,淡淡笑道:“俗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首。我去送的时候,恰好碰着了太常卿袁氏。那知县娘子,我也琢磨不透,她当着我二人的面儿,将我等送的礼,全都一一收下,也不知是怎么一番想法儿。是帮我?还是不帮我?也没个定论。”

徐挽澜稍稍一想,随即抹了抹嘴,笑道:“娘子莫怪我多嘴,这官司是何等情状,咱都是心知肚明。这官司,咱其实不占理,明日若是得了胜,难免教人心有不平。我想教娘子一番说辞,明日上了堂,当着那太常卿的面儿,好声好气,这么一说,倒也算是见兔顾犬,亡羊补牢了。虽不能让两家重修旧好,但多多少少,也能消减几分怨怼之气。人道是和气生财,万不可逼人太甚,我也是为了娘子着想。”

那岳大娘乃是个生意人,自是知道这徐三也是一片好心,便也不曾推拒,只凑到这徐三跟前,令她附于耳侧,细细道来。听罢之后,这寿春首富犹疑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隔日里赫赫炎官,火伞高张,崔钿坐于那匾额之下,高堂之上,身着青绿官袍,头戴犀角簪导的冠帽,抬手一拍惊堂木,这便开始审理这桩牵涉了两家大户的诉讼之案。

那秦娇蕊负手而立,傲然抬首,很是蔑然地睨了两眼徐三娘,随即高声道:“当日夜里,袁公子入得这岳小青房中,便听得娇吟阵阵,细喘声声,又见那纱帐另一头,两个人影紧紧贴合,缠绵难分,亲密无间。他提步上前,一掀纱帐,便将这一双淫/妇,捉奸在床。人道是:捉贼见赃,捉奸见双,现如今铁证如山,你又要如何巧词强辩,变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

徐挽澜微微一笑,朗声道:“娇吟细喘是真,亲密无间是真,只是这‘捉奸在床’,实乃不虞之隙,一场误会罢了。这岳小青,与那杨姓婢子,七八岁既已相识,虽说一个是主,一个是仆,生来即是尊卑有别,但这两个小娘子,意气相投,脾性相合,便结成了金兰之友。袁公子及其仆侍,也在岳府中住了二三十日,该也知道,这岳小青,向来是不讲规矩。她与那杨氏,虽同处一张炕席,且还娇笑不止,喘吟不休,听起来尤为暧昧,但这二人,不过是在胡闹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