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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尔去,忍淹留(19)+番外

此时,城内所有的河流,处处可见用木板加五色纸做成各色彩灯。灯中间燃着蜡烛,缓缓向下漂流。两岸带着雨滴的风,吹的烛火忽明忽暗。

记得在现代,每年暑假的最后几天总能迎来中元鬼节。爸妈总会带上我,来到湘江边上,点着香,烧着烛,一脸虔诚地烧着寄往阴间给祖宗们的纸钱。暮色时分的湘江沿岸,长长的堤岸,一时间竟烟雾袅袅,星光点点,浓郁而微微刺鼻的香烛烧灼的味道,刺激着现世人对往生者的思念,刺激着心绪,也刺激着泪腺。

燃完所有的东西,即使是平日里凶猛无比的刘女士,此时此刻也会在眼底里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泪光,一手牵老公,一手拉着我,嘴里念念叨叨:“快走吧……莫回头,免得他们挂念。”

来到这里后,每次鬼节,奶奶会带着子谦酹酒三巡,祭祀祖先。每每这个时刻,我便会离开蒋家在医馆呆上一天。没有老郎中,没有病患上门,没有午时子谦送来的馒头,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想着父母。想着今时今日,他们会不会除了给祖宗先辈们燃烛之外,再给我点上一柱香?想到这里,泪便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落下,从默默抽泣变成泪如泉涌,从泪如泉涌再变成嚎啕大哭。

哭累了,天黑了,再回到蒋家小屋。

见我眼睛红肿,奶奶和子谦从来不多问。我知道,他们以为我是去哭坟了。

吹灭蜡烛,倒头就睡。蒙着头,把自己裹的紧紧地。

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活在黑暗尽头,被众人遗忘。

潮湿阴冷的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用手一摸,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收了伞,闭着眼,站在细雨中,慢慢让雨水打湿,好像这样做,心底最深处就能恢复干爽。

“这样会得风寒-------”打在脸上的雨滴没了,意外的声音传来。

睁开眼,是程玄佑。平静的脸庞,竟有着被压抑的淡淡苦楚。

“谢谢。”撑开自己的伞,挪开,和他保持距离。

“没想到你也会害羞。”淡淡的,他笑了,只是眼睛里的苦楚仍然分明。

“不是害羞,是怕打雷,尤其还是下雨天。”我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他沉默着,良久,撑伞,擦身而过。

虽然撑着伞,白色的长袍,却淋湿了大半。青丝被雨浇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背后。那个曾让我惊鸿一瞥的矫健背影,步履竟有些紊乱。

“喂------你去哪?”喊出这句话,我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声音的余波显然传递不到那抹白色,那抹白色没有反应,渐行渐远。

觉得自己像是多管闲事,转过身,我决定回府。

“你要去么?”清晰的话语,却字字透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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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程玄佑,拐过几条繁华的闹市街,终于走到了他的目的地。

陈旧的大门,朱漆已完全剥落,封条上的墨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已全然褪色,屋檐上的瓦片残缺不全,任雨侵刷。

“这里门庭若是,曾是达官贵人最频繁出入的府邸。”程玄佑淡淡的说着,“然而现在,却是人人避之的凶宅。”

“敢进去么?”

“有何不敢?!”怕什么,我原本就是进驻到别人身体里的孤魂,即便真闹鬼,就当作拜会好兄弟吧。

话音刚落,觉得身子一轻,我已经落到了程玄佑的怀抱。他纵身一跃,翻过高大的围墙,等我回过神时,却稳稳站回地上。

“这儿……便是曾经的李府。”说罢,程玄佑揭去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空旷的宅院正厅,居然还悬挂着白色幔布,阴风四起,幔布飞扬,分外凄冷肃杀。

湿衣服粘在身上,被风一吹,冷的不行。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声音颤抖:“怎么……怎么会想起来这儿?”

“有人说,李相一族死的太冤。所以,每年中元,李家所有的孤鬼冤魂便会聚集在这里,哭喊呼嚎,甚是凄惨。”冷淡的声音,慢慢的陈述。

“父亲大人生平最后一个寿诞,这里还是一片亮丽的颜色……”这次,李玄琛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充满悲哀。

“直到现在才发现,那是我穷尽一生,却再也无法企及的色彩。”凄凉地笑着,他转头看向我。

“已经失去……就不要想了罢。”我犹豫着,开了口。

“我也不想再想啊……”苦笑着,李玄琛黯然的回答:“然而,即使是闭上眼睛,却依然清晰可见!”

“闭上眼睛,就能想起爹叫我离开的声音,就能看见大姐悬在屋梁上瘦弱无力的身躯,就能看见包围着开封李府的无数明亮刺眼的火把,就能……”

“够了,别说了。”不忍心,我打断李玄琛,不再让他说下去。

住了嘴,黯淡无光的眼眸里尽是苦楚。

“回去吧。”我拉拉李玄琛的衣袖。他穿着潮湿的衣服,被风一吹,恐生风寒。

“你先-------”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止住了嘴,脸上竟有了惊讶的神色。

甩开我的手,他朝内堂闪去。

“李玄琛-------??”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消失在我视线中。

湿冷的风刮在身上,我打了个寒颤。全身一激灵,居然真的听见了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似哭诉似哀嚎的声音。

“不会是真的有鬼吧?找替身??!”我双腿顿时一软,也赶紧朝内堂奔去。

“李玄琛-----你快出来啊!”我边跑边喊。

穿越内堂,冒着雨,走过回廊,我寻遍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房间。

“李玄琛,你到底在哪里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湿冷的衣服裹着身体更是难过。

“李玄琛!你他妈再不出来,老娘任你被鬼吃了哦!!”停下脚步,双手围在嘴边,我用最大力量怒吼。

“李玄琛!我求求你回答一声,不要吓我啊!”我本来是不信鬼神,但发生了穿越这趟鬼事之后,我不得不信。

“李玄琛!你这个大混蛋!!”怒吼着,我又迈开脚步,一个一个房间搜寻。

分不清方向,脚底一滑摔倒好几次之后,我终于看见了一个虚掩着门的房间。

火在心中烧,一脚踹开门,果然被我看见跪在地上发呆的李玄琛。

“大混蛋,你他妈这样耍人很好玩吗??!”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逼着他抬头看我。

两行热泪竟从眼角滑落,他神色悲伧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每年来,爹都不肯见我?”

拽着他衣领的手一下失去力气,那一刻,觉得他才是活在黑暗世界,被众人遗忘的孩子。

松开衣领,沉默良久,我低声说:“回去吧。”

流尽那滴泪,李玄琛缓缓地起身,随我走出那间本是宗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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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我和李玄琛只能快步小跑,绕过回廊,回到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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