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断于火精剑那银亮的剑身直接刺入于我的身体。错愕而无力地看着刺眼的鲜血汨汨地从胸前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仿佛感觉不到痛,我只是忽然有了一种解脱。缓缓的,我笑了,笑的悲哀、亦是笑得释怀,“痛么?我以为如今平步青云的你,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这样也好,至少你还是知道痛的……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多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既然你不爱我,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要来利用我?……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就是要让你程玄佑这一生最最重视的女人再一次亲手背叛你,再一次刻意伤害你…… 我要让你这一身,永远落魄,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厌恶的看了我一眼,程玄佑稍稍用力拔出一部分剑身,却再一次深深地刺入我的身体。薄凉的笑着,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你该死!”
铭心刻骨的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了过来。这一刻,我仿佛又立身于一个孤苦隔绝的小岛,任凭心中的悲哀把自己淹埋。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绝然的笑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以一种漠不关己地口吻开口道,“骠骑大将军,你行刺三品诰命夫人……罪,罪加一等!”
“林婉之,你该死!”阴鸷的凝视着我,程玄佑正欲再次提剑时却被乔楚楚强行拦了下来。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乔楚楚哑着嗓子劝说道,“不要,不要!你如果杀了她,就真的……”
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吐出一大口血,我喘息着,望向哭得像泪人似的乔楚楚,我忽然大笑起来,“夫人,你,你家相公的右脚……是,是不是缺失了两个趾节?”
“你,你……”乔楚楚惊愕地看着我,“你怎么会知道?!”
大笑着,不顾胸口处莫大的伤痛,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笑着。侧过脸,目不转睛的凝望着程玄佑,我的视线忽然变得不清晰,“你该问问你相公……我,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你,你们……”
“程玄佑,你要记住……不是我欠你,是你欠我!是你欠我一个幸福!”泪,模糊了双眼,混淆了我的视线。感觉着血液正快速的流离我的身体,莫大的头痛袭来,我已经完全看不清楚程玄佑的面容,“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你,你怨不得别人…… 我林婉之对天发誓,不久的将来,我要连本带利悉数讨回……”
而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人鲁莽地闯了进来,,语气满是焦急不安,“将军,刑部刚刚派人来了…… 说,说镇远大将军在狱中突然暴毙身亡!”
心,已经痛到麻木,毫无知觉了。萧奕轩……他居然还是连一天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无声地笑着,我用手按压着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凭着自己的身体直觉,仓皇地逃离了那间让我快要窒息的屋子,逃离这让我快要窒息的骠骑大将军府……
血,不断地往外涌。
身体,越来越冰冷,而神智,亦越来越模糊……
“夫人,夫人……”依稀中,我似乎听见了轿夫的呼唤声。
眼睛,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事物了。下意识的从袖子里掏出之前在北院匆忙书写的信笺,我塞进了对方手里,“传散开去!命人传遍大街小巷…… 我要让长安城所有的百姓都能诵读这首《天下佑》!”
翻开史书,清清楚楚记载前朝大唐国史…… 神尧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都唱《桃李子》;太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都奏《秦王破阵乐》;高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唱《堂堂歌》;则天皇后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齐唱《武媚娘》;中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唱《英王石州》;顺天皇后(韦后)未受命时,天下百姓歌《桑条韦》。
我林婉之对天发誓,我要让程玄佑这一生…… 不,是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
“五夫人,五夫人!……”
……
“我背你走吧。”
“为什么?”
“因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背你……”
“我会争取早点结束战争,早日归来。”
“嗯,我等你!不管你回来多晚,我都会等你。”
“小玄子,能做的,我都会帮你做好。假如,假如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你要体谅我…… 好不好?”
“对于婉儿你,我怎会不体谅?倒是你一直在体谅我……”
“无论做什么,我都绝不会伤害你,明白么?”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
反方向的钟(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侧着脸望着从半合的门缝中挤进来的明亮光景,那么一瞬间,我居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孩提时代,正悠闲恬静地躺在床榻上,细细享受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切切体会着那像是被人捧在掌心般捂热的动人温暖,任凭自己的情绪和心境悄无声息地蔓延在这静谧的空间…… 平和、恬淡。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虽然细小、但却透彻的幸福。
然而,随着知觉的渐渐复苏,清晰的思维却在缓慢混沌,甚至变得晕沉起来。一如那些本想忘却的记忆,却不可抗拒地涌上了心田……之前还觉得轻盈的身子,因为那时不时传来的阵痛而愈发沉重。
呼吸,也随之变得不顺畅。
艰难的低唤一声,却因为声音的震动而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难耐的,我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想去触碰那疼得让人难以忍受的部位。可是刚伸出手的一瞬间,自己那虚弱无力的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
“别乱动,之前才换的药……”声音哑哑的,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
缓缓地偏过头,我的视线对上了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只是眸底流露出的浓浓关切却让我觉得有些懵懂。细细地看着萧奕安,他那本是俊美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倦意。薄毅的唇线紧抿着,让我感觉到了一抹困惑的紧张感。稍稍挪动了一下顿感麻木的身子,我刚想张嘴,却被喉咙深处泛上来的强烈不适感打断了说话的意图。本是呼吸不畅的我即刻觉得犹如窒息般痛苦,无法克制的,我剧烈的咳嗽着。
一方干净素白的绢帕随之递来,顺从地从萧奕安手里接过捂在唇边,我抑制不住地闷嗽着,伴随着的,是左侧胸胁处一阵阵揪心似的疼痛。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拿开手帕,我看见素绢上沾染了一抹刺眼的红色。红的让我心惊…… 似乎是那刻意掩藏的伤口又被无情地撕裂开,让我心慌意乱。
默默从我手中接过被弄污的绢帕,扔入榻尾放置的玉质器盂,萧奕安再为我取来一杯水。我正准备撑坐起身体,萧奕安却又坐回了床榻,小心地扶起我的头,他饮下一口,而后俯下身子,把唇贴上了我的。
“唔……”心一惊,张嘴刚要斥责他时,一股温温的液体缓缓流入了我的口中,缓解了喉咙深处的干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第一次,我是如此近距离的看他……看着他那俊美的面部轮廓、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正轻轻颤动着、本应该闪烁着动人光彩的眸子却布满了血丝……看着他眸底所流露出来的、难得一见的温暖笑意……闻着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蓦然间,我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两颊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