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马上。”掌柜点着头,侧过头去,往内室高呼:“王小二,快点给我出来,招待贵客!”
没多久,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计走了出来,年纪大约十八九岁,一脸没睡醒的表情。
“快随我来!”
吩咐着,在小伙计的帮忙下,我和他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刹扶下马,掌柜举着灯,照亮阶梯,一步一步把我们送到屋内。
把刹扶到床上,脱去外衫让他躺好,我这才出声询问:“这儿离医馆有多远?”
“女侠若不嫌弃,我们客栈刚好储备了一些药材,您大可拿去用。”掌柜看着我,双眼流露着见钱眼开的贪婪。
“药材种类有多少?”
“店里人来人往,常常有生病的住客,只要不是罕症,各种常用的药材都有。”掌柜细细答来。
“你先送文房四宝过来……至于小二哥,就请你在门外等着。”略微沉思,我打定主意,对这二人吩咐道。
坐在床边,我静静的看着刹。伸出手,缓缓抚上那面色惨白的俊脸,眼泪,又夺眶而出。
“冷,好冷……”昏迷之中,刹喃喃自语着。
给他盖紧棉被,我冲出房门,对守在门外的王小二交待:“小二哥!麻烦你拿些热水,再多拿一床棉被。”
不多久,棉被送来了,文房四宝也摆在了屋内的木桌上。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刹所中的毒,并不是见血封喉,马上毙命的剧毒。否则,他也撑不到现在。这毒虽然发作缓慢,但是,越浪费时间,他越会随时丢掉性命。
小玄子在前方是命悬一线,刹现在却是生命垂危……老天爷,你还真是会整人。
苦涩的笑着,看着正在给刹擦拭冷汗的店小二,我思绪全乱。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姑娘,你,你不用担心……这个大哥,一定,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小二哥见我神色悲怆,虽然是个结巴,却出言安慰。
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感到悲凉,眼泪又流了出来。
“姑娘,你,你不要哭……”小二哥慌了,也更结巴了。
擦干眼泪,狠下心,我从包袱里掏出了玉佩和地图,递过去给小二哥看了看。
小二哥一脸惊讶的看着东西,粗略看过,再把它们递还给我。
“小二哥,我见你是好人,能不能求你办件事?”把东西收好,万般无奈之下,我跪在了他面前。
店小二一看这架势,也慌了,他扶起我,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说!我,我……”
“我是当朝太子殿下的人,受重托前去孤山堡拦截和亲使节骠骑大将军的队伍。如果,如果我死了……能不能麻烦小二哥你替我前去孤山堡拦截大将军?请你并将玉佩交给大将军,并告诉他改道走黄崖关,涿郡太守会保他们一行人的安全。”看着店小二,我一字一句,慢慢诉说。
店小二的神情,由惊讶变成了凝重。
“姑,姑娘放心,我……”点点头,他很肯定的回答。
“谢谢你!”时间紧迫,由不得我多想,一把握紧小二哥的手,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等你见到大将军,他一定会让你感谢你,保你荣华富贵……”笑笑,我拍拍小二哥的肩膀。
“我,我并不是……”小二哥脸一红,结巴着解释道。
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我笑着,嘱咐他:“小二哥,麻烦你用热水为这位大哥擦拭身体,等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不要吵我……可好?”
“嗯!”他点点头。
绝然的一笑,再次看了看躺在床榻上已是昏迷状态的刹,我转身,坐到了圆木桌旁的椅子上。
缓缓拿出那个蓝色小瓶,仔细的看了看,闻了又闻,这种毒药,是种白色粉末,也并没有特殊气味。
打开瓶盖,用小指末端沾粘了少许粉末,放入口中。这种药,有些味苦,但入口即化。
忽然很想知道,神农氏尝毒草,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人生能这么彪悍一次,真觉得自己够牛,够带种!
自嘲的笑笑,再倒出少量粉末,张开嘴一把吞食下去。静静的,自己给自己把着脉,数着心跳,独自等待毒发的那一刻。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身体慢慢有了异样的感觉。
提起笔,我开始记下毒发特征:头晕,目眩,耳微鸣。
心下一诧异,怎么会是此种病症?!莫非……
打开瓶盖,再吞下少量毒药,我等待着,等待更大痛苦的到来。
头痛加剧,一只手给自己按摩太阳穴,我拿着笔,快速的记下:眩晕加剧,耳鸣加重。
没过多久,眼睛一晃,周遭的物体竟一下子变得天旋地转……手心冒着冷汗,微微颤抖着,几乎快要握不住毛笔。
拔下头上的发簪,在左手臂上重重划了一下,刺痛着,血液开始慢慢渗出……臂上的痛,让因为眩晕而感到麻痹的大脑清醒过来,握好笔,我在纸上快速写道:
四肢略麻,体温下降。脉象:轻按不得,重按乃得,乃是脏腑虚弱,阳虚气陷。
“你……” 见我自残,王小二惊讶的唤出声。
对他笑笑,我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片刻功夫,他有惊慌失措的唤出声:“姑娘,大,大哥他……”
侧脸,向刹看去,他吐出一口血,唇边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渍。
心,一下子纠结,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心脏,心律顿时变的不齐,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头痛欲裂,视野也越来越模糊,我拿过发簪,再次狠狠的划开一条伤口,企图让混沌的大脑再次恢复清醒。
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出,冰冷的左手因为血液的热度,而稍稍减轻麻痹。心跳,也顿时放缓,一时间,我居然觉得苦楚正慢慢减褪。
“你输了,再喝一杯!”恍惚之间,居然看到生日宴席的场景,教主正举杯向我灌酒。
“婉儿,你怎么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教主不见了,却是小玄子在对我微笑。
晃晃脑袋,低头看向白纸,纸上的墨字忽近忽远,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晕厥!我若先倒了,刹怎么办?!
颤抖着,拿过发簪,再次在手臂上划开一条长口,血一下子喷薄而出……好痛!
大脑似乎又变得清醒,我提笔,接着在纸上写下:幻听幻视,气郁,吐血……
剧烈的头痛袭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我赶紧在纸上写下:
头晕目眩,耳鸣……用杜仲、川断,芡实,茜根,栀子,再加一味生地黄。
四肢麻痹,胸闷气短……用枳壳,木通,郁李仁,朴硝,地榆。
出,出血……白纸上的字又看不清楚了,视线又变的模糊,似乎,连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暗淡起来,几乎让我以为是蜡烛即将燃烧殆尽……
张开嘴,狠狠地咬在左臂伤口处,巨大的疼痛顿时传来,大脑这才稍微恢复清醒。而光线,又变得明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