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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46)+番外

作者: 心渔 阅读记录

坚持到了下午,文笙脚下已经有些踉跄,汗水早打湿了她的鬓发,厚重的里衣黏在身上好不难受,一呼一吸间火辣辣的,最难捱的是每一步迈出去脚底下都针扎样得疼。

脚底肯定已经磨出了血泡。

这一天的路途格外漫长。

一直走到天黑得看不到路,需要点亮火把,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了,凤嵩川才下令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夜里只能扎帐篷。

夜阑人静,文笙避着众人打水洗了脚,用绣花针将那些泡一一挑破,挤出了里面的血水,又穿上两层厚厚的棉袜,受条件所限,她没办法做得更多。

第二日照旧早早起程,文笙脚下虽然稍有蹒跚,却始终跟在棺椁旁边没有掉队,更没有哼过一声苦。

凤嵩川半躺在车里,温香软玉抱满怀,开始还得意洋洋地看好戏,见文笙这样,不知哪来的一股躁意,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孟蓁依偎着他,好似柔弱无骨,以纤纤玉指捻起一块点心,送至凤嵩川嘴边,见他这样,不禁欲言又止:“大人,蓁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凤嵩川哼了一声:“你说就是。”

“奴婢怎么觉着,大人叫那人跟着队伍步行,反到成全了她的好名声。”

凤嵩川也正是回过味来,才觉着心里不舒服。

好像每一次他特意刁难那顾文笙,最后丢了面子的人都是自己,那臭娘们儿不知道畏惧,反把自己当成了跳梁小丑,她这么一直硬撑着不低头,随队那些当兵的看在眼里,只会因此更加看扁了自己。

这该死的小贱人,早晚有你跪下来舔本大人靴子的时候,到时候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我要叫天下人看看,同我凤嵩川作对的就是这个下场!

孟蓁被他眼中突然迸出慑人的光芒吓了一跳,不敢再吱声。

凤嵩川伸手将车帘子放下来,收回目光,冷笑道:“她能忍,就一直忍着好了,我看要是这么走上一个月,她还能不能撑住了不求饶!”说话间古铜色的大手落到了孟蓁的酥/胸上,孟蓁吃痛脸上一白,却因着凤嵩川的脸色动也没敢动。

刚开始的时候,凤嵩川还时常关注下文笙是不是在走,能不能跟上队伍,等她来跟自己求饶,时间一长,文笙老是那副模样凤嵩川也烦了,将她抛在脑后一忽略就是大半天。

第三天中午,众人到达了何家渡口。

何家渡口地处三县交界,金钩河流到这里河面变窄,水流湍急,河上搭着浮桥,渡口也有船只专门载人畜过河。

过了河离大兴府还有五百余里,道路通顺,都是一马平川,这渡口平时人来人往的,聚集了不少人在此讨生活。

因为是大年初一,正赶上何家村的人在河边搭台子唱戏祭神,敲敲打打十分热闹。

何家渡口是三不管地带,自古以来民风彪悍,何姓是附近村子的大姓,全村老少一齐出动,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不亚于城里赶庙会。

队伍停下来,兵马卫的军官们张罗过河。

棺材太沉,没法走浮桥,只得叫了艘大船过来。

船靠岸,往上面抬棺材的时候,前头当兵的又踩到了淤泥里险些滑倒,好一通纷乱,等忙活完了,才有人突然发现一直呆在队伍当中的文笙不见了踪影。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乡下戏班

文笙等这样一个脱身的机会等了很久。

何家渡口看起来龙蛇混杂,容易被坏人所乘,按说不是趁乱脱身的好地方,但此时再不走,真要被凤嵩川把身体彻底拖垮了,这三天当中她已经数次达到极限,都硬生生挨了过来,刚极易折的道理她也懂,先保住性命,其它的慢慢再说。

更何况,她刚才在人堆里恍惚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身影。

镖师云鹭,他怎么会在这里?

文笙强忍着脚上的伤痛,好容易等着凤嵩川那队人全都上了船,跌跌撞撞挤开人群,抬头四望,眼前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哪里还有云鹭的踪影?

云鹭是个江湖人,在鲁百泉和傅长沙等人口中,此人的名声还挺不错的,难道他辞了镖师,又重操旧业了?

文笙想了想,又觉着不像。

他会不会还和那“三更雨”戚琴在一起?

找云鹭不好找,可若是戚琴的话,他那么大岁数,腿脚不灵便,再加上随身带着胡琴,文笙心中微动,往河畔戏台前挤去。

大年初一头一天,周围的人不管是贫是富,好歹身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文笙,风尘仆仆,看上去像个叫花子。

那边台上不知正唱着什么戏,一个戴鬼脸的单手高举兵器,在同几个虾兵蟹将转圈子游斗,锣鼓声震耳欲聋,又有两个彩衣少年一溜跟斗翻上台,四下彩声雷动,气氛十分热烈。

戏班子里面的吹鼓手都呆在台子旁侧,负责敲锣打鼓的是几个壮汉,大冷的天敞着怀,眉飞色舞,十分卖力气。

其中有一个老者长眉白发,身体有些佝偻,怀抱着胡琴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拉上几下,无精打采的,不是戚琴是谁?

文笙停在距离他几十步远处,站在人群里看戏。

台上“砰砰锵锵”一直热闹了一个多时辰,这场打戏才收场,那个鬼脸人被天上的神将打怕了,跪地连连求饶,最后被套上了铁链子,五花大绑拖下台去。

台下哄笑声四起,还有人嗷嗷叫着:“杀了他!”

文笙汗颜。这个戏班子一看就是野把式,半天下来一句唱词也没有,就是那打戏也是匆匆排就的,不知道练了几天,乡下地方老百姓看个喜庆热闹,不知戚琴混在里面又图得什么?

下面就是正式祭神了,何姓大户奉上猪羊五牲,几个神汉神婆煞有介事上台,人群开始涌动,要向后退让出些地方。

戏班子的人收拾了东西凑在一起,带队的去向主事人讨了赏钱,便要带着大伙先行离去。

文笙走近过去,戚琴抬头望见她怔住,显是未料到竟会在这里遇上。

文笙也没有更多表示,她在默默估量着对方,之前见面,这老者还是客栈里一个寻常拉琴卖唱的,看上去卑微且穷困,谁知道他竟会是“羽音社”成员,被云鹭视若神明的“三更雨”。

见识了玄音阁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乐师,这戚琴在文笙眼中更显得神秘莫测。

戚琴目光中渐渐露出善意来,向着文笙微微一笑,作揖道:“顾公子,过年好,大吉大利!”

戏班子里翻跟斗的小子显是未搞清楚状况,闻言托了个木盘蹦跶过来,口中叫道:“大吉大利,讨个赏钱!”

文笙跟着笑了,向戚琴也道了声“过年好”,掏出块碎银子放到盘子里。

那小子嘻哈而笑:“哎呀,戚老,你的朋友真大方。老天爷保您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文笙拱了拱手:“多谢小兄弟吉言。”

戏台上鞭炮齐鸣,一时盖过了众人说话的声音,戚琴打了个手势,向外走出一段距离,目光落到文笙足下,道:“顾公子,容我多嘴问一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