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爷子只是笑。
有位老爷子说,听说还是从庙里出来的,天生带著的佛门清淡和怜悯心肠,可惜现在也被这个大染缸给污浊了。
老爷子听著突然就有点心虚,心道,这小子只不过是将他的怜悯心肠,大半都分给了自家孙儿而已。
例会最後,容安竹淡淡地吩咐让律师尽早将收购公文拟定,免得节外生枝。
待大家都收拾好处了会议室,容安竹叫下了林翔天:“你有话要说?”
林翔天有点沈默,但还是道:“何必这样赶尽杀绝?他家还有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女儿。”
容安竹挑眉:“这个方案是你一手企划的。”
“我只是……”林翔天叹气。
“觉得我太狠心?”容安竹揉揉眉心,站起来。
林翔天不答话。
容安竹突然笑了笑,林翔天看得有点恍惚,并不是这个笑容多美丽多诱惑,只是林翔天看著那笑竟然似乎到了眉眼,是发自内心,竟然有点慈意在里面。
容安竹说:“收购这家公司,法律规定他夫人和女儿可以拿到几百万作为补偿;不收购,半年之内公司就会被他情人搬空,一毛钱都不会给他女儿留下。”
晚上,肖伦有事还在公司忙著,容安竹这个新贵推了S城的几个富二代官三代的邀约,只在家里静静看书。
结果还是被一通电话邀到了外面。
公事之外,容安竹永远穿著舒适贴身的棉麻衣服。
他安静地看著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年轻人狼吞虎咽。
五个荤菜三个素菜还有一个热汤,年轻人吃得嗝都不打一个,台风过境似的,最後的盘子干净得都不用再洗,方才喝口热茶舒了一口气。
“谢谢容总。”男人开口,佝偻著背,声音阴测测的。
“多年不见,换造型了。”容安竹开口。
大学那会儿,这人一头乌黑长发遮住半边脸,加上说话的语调,丝毫不愧对他神棍的外号。
“头发长容易被鬼缠身……”男人说。
“要不要我给你念大悲咒,我不收钱。”容安竹说。
“学长你还是这麽爱开玩笑。”男人笑了笑,眼镜眯了下,更显得一双乌青的黑眼圈。
容安竹手上把玩著一个U盘,是方才男人给他的。
男人看了看那个U盘:“……学长,当日我们约定三次,你已经用了两次了……”
“我知道。”容安竹说。
“还剩一次……”男人继续说。
“我知道。”容安竹点头。
“你真的不想去找你的亲身父母?”男人殷殷切切地问。
不是他关心容安竹,实在是因为比起容安竹让他找的消息,找他亲身父母实在是容易太多了啊……
容安竹笑笑:“找来何用?谢谢他们吗?”
男人闭了嘴,想想又开口:“你家那个,啊,就是肖伦,他好像查到点什麽了……”
“哦。”容安竹淡淡答道。
接连好几日,肖伦到家里已经过了午夜,容安竹都已经睡下,早晨的时候,容安竹又比肖伦先起床到公司,所以两人几乎没有什麽交集。
终於一天,肖伦睡醒了起来,想起今天可以休息半天,於是兴高采烈地梳洗好了,精装打扮後约了容安竹吃午饭。
许是有段时间没有闹腾过,肖少特地去定了一束红玫瑰,随後拿著去了跷笁。
从前台接待到总裁秘书,无人不是嘴角抽搐。虽然这位与那位是公开的秘密,但是红玫瑰配容安竹……肖少是头壳坏掉才想到吧?
也不知这花会不会立刻被丢进垃圾桶。大家都这麽想著。
但又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容总并没有丢掉花束,只是看了那花,随後淡淡地叹口气,起身找了秘书拿了外面的景德镇的一尺高的缸来,装了水加了盐,将花放了进去。
“花被剪了枝,生命短暂固然可惜,”肖伦岂会不知他心思,但总喜欢与他辩上一辩,“但为有心人开了灿烂,便也体现它们的价值。”
容安竹白了他一眼:“它们的价值不需要你去衡量。”
肖伦笑笑,走到书柜旁,抽出一本杂书来,到一边安静看著,不再去闹容安竹。
待到中午时分,两人才并肩走了出去。
却在门口被人堵住。
一个中年男子挟持著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身上满是汽油味道,男人手上拿著打火机,女孩哭哑了声音叫著:“爸爸,不要这样!我怕!”
容安竹脸色一凛。
跟著他们身後一起出来的林翔天看了,也脸色大变。
“容安竹,你不得好死!”男人疯狂叫著,“不用你费心逼死我全家,我今天先死给你看!”
“金先生,有话好好说,”容安竹放柔了声音,慢慢道,“玲玲这麽小,不要吓到她。”
“假仁假义的狗东西!”男人大笑,“我女儿不用你管,反正我也死了我女儿也不好过,我今天就带著我女儿一起死在这里,我们做鬼也不放过你!”
“金先生,我们中间有误会,我们慢慢说清楚好不好?你先别激动。”容安竹慢慢走了一步,“你看我们隔得这麽远,不好说话,中间还隔著玲玲,你先放开她好不好?我们两个慢慢说。”
“狗屁,你不要过来,”男人退後一步,手上的打火机晃了晃。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号:“金一同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女儿!”
“妈妈!”女孩子又挣扎起来。
肖伦看著这闹剧,担心地看著容安竹,容安竹也稍微失了点平日的沈稳,就怕那男人点燃了打火机。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我不管,你竟然对你女儿下毒手!”女人跌坐在地哭喊,“你放了玲玲啊!”
男人向她吼回去:“你懂个屁,要不是这个男人──”
话没有说完,前面伺机而动的容安竹便一个闪身上前抢下了女孩给了接应的肖伦,接著要制服男人,熟料挣扎间男人点燃了打火机,火焰腾地起来从男人身上烧到了容安竹身上。
“不!”肖伦胆战心惊一声怒吼,急忙要上前拉开容安竹,不过一个身影比他更快闪上去,手上拿的灭火器朝两人身上狂喷。
好容易火才灭掉,一身狼狈的容安竹也已经制服了一身狼狈的男人,肖伦上前拉起容安竹,扔掉灭火器的林翔天将男人反手拉了起来。
蓦地被肖伦紧紧圈在怀里,容安竹听著两人快得乱七八糟的心跳,勾勾嘴角,抬手也环抱住他的肩背。
本来就在闹市区,围观群众很多,直到不一会儿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达,才散了开来。
容安竹身上多少有点烧伤,头发也焦了不少,肖伦陪他坐了救护车到医院处理好,然後去了理发店剃了头,过程中一直拉著他手不放,仍然心有余悸。
容安竹任由他拉著,也没有多解释。只在淡淡说了一句:“我造的业,因果报应罢了。”
当天夜里,肖伦抱著容安竹,极尽温柔缱绻,但是索要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