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声响,他慢慢地抬起脸来,暗淡的眸子亮了亮,哑声道:“段大哥。”
段淮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子清,我记得你曾说,倘若一日离了药,大抵便活不了了。所以这三日来,我可未曾让人断过你的药。”
岳子清闻言吃力地弯了弯嘴角,却重重地咳了出来。以刃放血,以药吊命,不过是为了让他多受些活罪罢了,他岂能不知。只可惜此刻,想自嘲,却也笑不出来了。
“过去见子清每日用药,只道定当是身子孱弱,”段淮见他笑,反是再度走进一步,盯着他胸前的刀口道,“只是如今是这般放血三日,竟也熬了过来,看来果真不可小瞧了子清。”
看来你的这一切,竟没有半分是真的。
念及此,心中突然涌出恨意。段淮冷笑一声,复又道:“不过子清放心,这下刀之处在心口右侧三分。下刀的火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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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要紧,要不致立死,亦不致血如泉涌而尽。需得血如溪流,潺潺流尽,如此刀法,才是最佳。”
段淮原就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知晓如何才是最痛,才是最狠。
这刀割于心之痛,于我有多少,而今便要还你多少。
岳子清闻言,只是抬着头,定定地看着段淮。而后者很快便避了开去,这眸子里藏了太多假象,他已不愿再看。
径自走到岳子清身后,段淮冷冷道,“你的父亲,是韩门门主?”
“是……”片刻之后,身后才想起声音,气若游丝。
“你……”强抑住声音里的颤抖,“你接近我,便是为报仇而来?”
“是……”
“用那……‘蚀心’?”
这一次,身后却是一声轻笑。
段淮蓦地转过身去,死死盯住岳子清的双眸。四目相触之时,他心头再度颤了颤,却是笑了笑道:“那日雨夜……我便在树上。”
岳子清眼光闪了闪,却仍是笑。身子颤动之下,刀口的伤被重新撕开,再度渗出殷红的血来。
“你笑什么?”段淮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咬牙切齿道,“岳子清,我虽中毒已深,虽知这毒没有解药,却也……绝不会任你这般将我玩弄于鼓掌!”
岳子清看着他,面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然而片刻之后,却再度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鲜血横流。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他一口血喷出,染红了段淮的衣襟。
段淮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可他却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段大哥……”而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岳子清,终于再一次开了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段淮只觉得,对方的面上竟是带了几分浅笑,“可否……将那‘蚀心’拿来给我一看?”
段准一愣,虽不知他此言何意,却也遣人往他房中去寻。片刻之后,那碧色的玉瓶被他握在手中。
触感冰凉,其上“蚀心”二字分外刺目。
“原来这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蚀心’,”段淮冷了冷笑道,用力握紧瓶身,随即伸手打开,自嘲道,“这半载之后,只怕这大半……便已用在我身上了罢?”
然而及至打开了瓶塞,整个人却忽然怔住。
玉瓶是满的。
满满一瓶无色液体,满满一瓶“蚀心”。
段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岳子清。
“段大哥……原本……我确是为了报仇而来……可是……可是……我下不了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不住地从嘴角大口大口地涌出。
“子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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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段淮忽然起身,死死按住他。
岳子清平复下呼吸,虚弱地抬起眼来,哑声道:“我……我怕你知晓,便将药……藏在树下……可你多日未来,我……以为……以为你听到了风声,便冒失去刨……却不料竟……”未说完,由是一口血吐出。
“子清!子清!”段淮忽然清醒过来,他发疯一般地摇着面前的人。可是岳子清许久之后,才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他,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
最后一个笑容。
“段大哥……我熬过这些日子,便是……为了今日将此事告知于你。我……不恨你……只恨……只恨终究无法让你信我……段大哥……我……不恨你……”
说罢,脸重重地垂了下去,再也不会抬起。
段淮怔住,颤抖着抱紧面前的人,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许久之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
“蚀心”未下,可毒却已种在心间。
早已……深种至此。
没有解药。
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这种毒,名唤一个“情”字。
【后】
三日后,隐匿于山林之间的韩氏门徒收到了一封书信,落款的日期已是月余以前。
“诸位前辈在上:
见信即攻段门,休问缘由,此机万不可失,切勿迟疑!灭门之仇,子清已尽力而为。其后唯依仗各位一雪前耻,光复我韩门。子清当自寻出路,切勿以为念。”
另,今日江湖传言韩门秘宝‘蚀心’一事,乃是子清所造之谣,各位勿要轻信。‘经年累月,噬心成蚀’……说来,世间又岂能有毒如此?
若当真有‘蚀心’者,却不过‘情’之一字罢了。
韩子清敬上”
众人读罢面面相觑,却究竟不知最后一句,到底是何含义。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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