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姜氏杀人未遂,但杀人动机尚在,乃为谋杀大罪!若不审清判明,处以刑罚,致律法于何地?!”
姜文德眉眼倒竖,“姜某早已说过,金羽卫只是去救火,从未杀人,如今花参军好好站在这里,便是最大的证据!唐国谁人不知太原姜氏与扬都花氏积怨已久,难保不是扬都花氏为了扳倒我太原姜氏而做下的苦肉计!”
说着,朝三司一抱拳,“太原姜氏无故蒙遭污蔑,实乃天大的冤屈,还望三司明察,将血口喷人的小人绳之於法,还我太原姜氏一个清白!”
林随安:好家伙!不愧是大BOSS,颠倒黑白着实是一把好手。
“这个……”彭敬冷汗都下来了,飞快向二位同僚打眼色,意思不言而喻:如今花家四郎完好无损,这案子根本就不成立,咱们还要继续审下去吗?要不和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
陈宴凡和方飞光似乎也看懂了,不约而同开口。
“这么一听,陈某倒是对这杀人动机有些好奇了。”陈宴凡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动机,竟是能令太原姜氏破釜沉舟与扬都花氏为敌?”方飞光道。
彭敬:“……”
你俩在干嘛?!
花一棠仿佛就在等这句话,飞快接了下半句,“花某在查审郑永言贪墨案时,意外查到了一桩旧案,三十二年前,太原秦氏叛国乃是由太原姜氏一手捏造炮制的惊天冤案!”
满堂死寂。
众人似乎都没听明白,直勾勾盯着花一棠,半晌,彭敬才小心问了一句,“花参军刚刚说什么?”
花一棠声音拔高三分,“三十二年的秦家军叛国案是冤案!始作俑者就是太原姜氏!”
轰,堂内堂外全炸了。
诸位家主震惊失语,堂外百姓惊呼如海浪,彭敬啪啪啪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
一片混乱中,嘉穆趴在地上,全身的肥肉禁不住发抖,林随安看到姜文德正死死瞪着她,目光凶狠如毒蛇。
林随安眨了眨:莫非姜文德也与其他人一样,误以为她是太原秦氏的后人?
彭敬的惊堂木快拍裂了,总算稳住了现场,深吸一口气,“花参军,此案重大,你断不可信口胡言,无故推断!”
“花某经过数日查访,已经将此案来龙去脉查清,”花一棠抱拳,“安都司工参军郑永言就是人证,郑永言的身份是冒名顶替,此人原名徐柏水,是六安徐氏当年唯一的生还者。”
“六安徐氏是三十二年前秦家军贪墨军费一案的关键证人,这宗贪墨军费案就是秦家军叛国的前因。徐柏水亲口供述,贪墨军费本是徐氏与郑氏勾结犯下的,与太原秦氏毫无干系,只是后来受当年的弈城督军、也就是如今的御史中丞姜文德教唆威胁,才将贪墨军费的罪行强行扣在了秦家军的身上。”
花一棠的语速不快不慢,语气不轻不重,但听在众人耳中,每个字都如炸雷一般。
姜文德目眦欲裂,“完全是子虚乌有,胡言乱语!郑永言人都死了,自然是你想怎么编都行了!”
花一棠挑眉,“徐柏水的确是被你们灭了口,但他的供词还在的哟!”
嘉穆:“不可能!衙狱都烧光了,府衙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花宅我也去搜了,根本没有郑永言的口供!”
花一棠摇着小扇子,咯咯咯笑出了声,“有的人不仅蠢,而且瞎,方大夫,让他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方刻颔首,喊了声“伊塔”,金发的波斯少年捧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方形器皿走了进来,方刻一把掀开白布,众人大惊失色,差点吐了。
白布下是一个华丽的琉璃缸,透明的缸体中装满了花花绿绿的内脏,散发着腐臭酸爽的气味,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方刻面无表情从袖口里抽出一根长木夹,在琉璃缸里搅了搅,夹出来一个油纸包,外三层里三层拆开,是一根卷轴。
方刻:“这就是徐柏水的供词。”
众人:呕呕呕!
没人敢拿这卷证词,方刻只能自己送到三司的案上,陈宴凡和方飞光捂着鼻子躲了老远,将彭敬推到了前排,彭敬不愧是刑部尚书,见多识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垫着帕子抖开卷轴,口供保存的很好,字迹没有半点晕染,只是这味道着实骇人。
三个老头子强忍着反胃,一目十行看完口供,面色愈发难看。
陈宴凡:“姜文德,徐柏水的口供在此,与花参军所说并无二致!你作何解释?!”
姜文德脸皮抖了抖,“姜某以为,到底是郑永言还是徐柏水,身份存疑!”
“下官有证据。”凌芝颜呈上卷宗,“此乃大理寺的笔迹鉴定书,以及下官在吏部和工部调查所得,皆可证明司工参军郑永言就是六安徐氏徐柏水!
方飞光飞快翻阅完毕,赞赏点头,“证据详实,的确可以证明徐柏水的身份。”
陈宴凡:“既然徐柏水身份为真,那么口供定然可信!”
“若郑永言就是徐柏水,那此人证词更不可信!”姜文德高声道,“徐柏水本就是六安徐氏的余孽,当年徐氏灭门,他改名换姓苟且偷生,足见是贪生怕死两面三刀之人,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且姜某听闻此人甚是胆小怕事,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以性命相威胁——”姜文德瞥了眼花一棠,“这口供是真是假犹未可知!”
彭敬皱眉,“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陈宴凡嘴里嘟嘟囔囔,听着不像好话,方飞光看向凌芝颜,“可还有其它证据?”
凌芝颜皱眉,看向林、花二人。
林随安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用后招,只是,若用这一招,那祁元笙——
花一棠喉结动了动,抱拳,“下官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方飞光大喜,“快传!”
林随安转头向靳若打了个眼色,维持秩序的净门弟子退避两侧,让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一身素袍,容貌清秀如女子,身形瘦得厉害,眉眼间隐带死气,仿若体染重病,命不久矣一般。
但就是这么一个虚弱如风中残烛的青年,却让姜文德神色大变,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扑上来将此人撕了。
方飞光:“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青年跪身叩首,“草民祁元笙,曾是姜文德的账房,替姜文德做事。”
陈宴凡:“你有什么证据?”
祁元笙示意靳若将账簿木箱一一抬上堂,“草民受姜文德之命,先以假百花茶骗取随州苏氏苏意蕴的信任,后以蝉蜕铺骗得随州苏氏九成财产,协助姜文德吞并随州苏氏的产业。”指向左侧木箱,“这一箱,是草民为姜文德所做蝉蜕铺的账簿。”
堂上众人同时倒吸凉气;原本以为随州苏氏覆灭是咎由自取,命数该绝,想不到背后竟是太原姜氏推波助澜,如此轻而易举便将一个百年世家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若是放任太原姜氏继续逍遥法外,他们的下场恐怕比随州苏氏更惨!